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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表下面甚为热闹,门前鼓手迎宾,先后来了十余位送殓的大小元绪公,各在灵前叩首,看了这等的场面,无不说阿二福气,得如此死后风光。
待到吃过中饭之后,和尚、道士以及土工、漆匠、内外执事、炮手等人役一齐毕集,伺候入殓。
约摸至两下多钟,赞礼整备堂祭,宝玉与玉莲、芸台、月仙一一祭过,然后送殓诸元绪挨次拜了。
其时哭声如沸,土工人等入内,旗锣伞扇、红黑帽各执事分班站立两旁,外边放炮连声,里面先请冠请珠,与死尸戴了大帽,上了朝珠,阿二一个乌龟,居然像一位四品亡故的大员。
珠与冠请毕,方请棺材进来,自有土工等料理。
但是无人捧头,不好看相,宝玉只得权命玉莲捧头,月仙捧足,将他入殓。
少顷请盖请位,既无孝子,只好虚行故事的了。
诸事均毕,左右执事退下,门外炮声亦绝,灵前放下孝帏,摆好座台,陈上祭筵,掌礼在旁喝礼,自宝玉起,以至送殓等人,各各赞拜,末后做过热淘羹饭,方才殓事告竣,送殓各元绪全行散去。
惟有帐房此刻甚忙,当日开销六局人等,一项一项的摘帐分发。
书中不能细表。
直至傍晚六下多钟,人声始静。
帐房结清帐目,交与宝玉,亦然回去。
当晚宝玉也辛苦已极,连夜饭都没有吃,便去安睡,一宵晚景休提。
到了来日上午十一下钟,宝玉方始起身,梳洗后,与阿金、阿珠说起昨天所想的心事,阿金道:“倪到育婴堂去弄一个小子来倒容易格,包勒我身浪末哉,可惜想着得晏(读俺)仔点,勿然,昨日还好扮场面格勒。
至于客人搭下讣闻,请点主,勿知阿办得到笃?既经要请教帐房末,蛮好,今朝阿要去请俚来介?”
宝玉道:“要格,奴还要托俚去画喜神、写挽对勒。
阿珠,下楼交代相帮笃去请罢。”
阿珠答应,自去传话,不表。
约有一个时辰,方将帐房请到。
宝玉单提起下讣、请客点主一节,帐房沉吟了片刻,始说道:“客人那边,照规矩是不能请,即请了也不肯来的,他贵我贱,如何下得讣呢?然有一说,好在上海地面是个乌糟糟的所在,不论绅衿客商,所重者金钱主义,即极卑极污的,一朝发迹,他们也肯俯就往来,因洋人租界之上依稀别有一天,做官的不怕有玷官箴,做绅的不怕声名狼藉,至于富商大贾,更不足论了,所以此刻你们下讣,谅无妨碍,断不至抛掷门外的。
若请他们来点主,却要多费些银钱,有了银钱到手,就不问何等人家,欣然来了,但真真读书的迂夫子,却请不得的,因他尚有些廉耻的呆气,不及绅商的办事圆通呢。”
宝玉听了这篇议论,足证是阅历有得之言,便说道:“格几化事体,才要托费心格哉。”
帐房道:“晓得晓得,只是许多交往的客人,你们须酌量开个姓名单,我才好写讣上的签条呢。
至若点主与襄题三位,亦须预先议定,另备帖子相请,然后当日再用全副执事去接他才是。”
宝玉唯唯,又托他请人画喜神、写挽联等事。
帐房道:“既然有这许多事情托我,我要去了,前后只有七天工夫,异常局促,虽刻印讣闻已经早上去关照,凭你怎样赶紧,也须明晚才有,当晚写好签条,后日始能发出,但我一个人那里来得及?只好请个帮手的了。
阿二的喜神,好得他有小照,你快交与我,立刻叫人去画,还等得及用。
挽联是极容易的事,但不知那个出面,用什么称呼呢?”
宝玉道:“替奴造仔一个假名字,算是俚格兄弟出仔面罢。
讣闻浪也嵌仔下去,觉着闹猛点,犹之乎孝子格虚名字,想阿通格佬?”
帐房点点头,不禁笑了一笑,连说:“通极通极。
我不能在此耽搁,要紧去办事了。”
就向宝玉要了几十块钱与阿二的小照,匆匆作别而去。
及至天色傍晚,帐房事毕再来,却与一友同至,本是请来的帮手。
因帮手闻是宝玉家中之事,便说宝玉与我曾经熟识,今晚定要前去相见,即向帐房借了一件长夹衫、一件马褂,以装自己的体面,故此刻拉着帐房同来,顺便取这张下讣的名单。
两人到了楼头,阿金先从房中出来,一见帐房带来的朋友,不是别人,却是昔年认识的,即忙叫应了一声。
正是:
笑煞趋炎夏二子,俨然僭礼鲁三家。
要知来者是那一个,怎样襄办丧务,大出棺材,都在下回中详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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