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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宣嗯了声，又侧首喊了声宝德，边儿上的年轻太监立刻凑过来，躬身道：&ldo;督主您吩咐。

&rdo;&ldo;今儿早上宫里闹得慌，是出了什么事儿啊？&rdo;他道。

&ldo;回督主，是福芜殿的主儿又开始寻死觅活了，见天儿地砸东西，说自己是受了容昭仪的陷害，非得要见皇上，这都开始闹绝食了，说要死给咱们看。

&rdo;郑宝德回道。

&ldo;哟，死给咱们看，这话说得可真气派。

&rdo;他哂笑，伸出跟食指指点郑宝德，&ldo;既然娘娘不消停，咱们索性送她一程，活着又受冤枉又遭罪，倒不如死了干净。

&rdo;宝德琢磨会子应个是，拱了手正要说话，余光却扫见宁寿园那头缓缓走来了一群人，撇开一干的宫女儿不提，走在前头的姑娘一身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小袄，容光耀眼的一张小脸，双腮却有些气鼓鼓的，似乎不舒心。

郑少监面色一变，再垂眸，扫见她掌心里握着的鞭子，登时一张脸苦成了黄连--今儿是什么日子，怎么大清早地遇上这位小祖宗！

他不自觉地朝后挪了几步，面上诚惶诚恐。

赵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，却见欣荣帝姬已经领着一众宫女到了眼前。

他抖了袖子给她满行一大礼，口中道：&ldo;奴才恭请帝姬玉安。

&rdo;欣荣这厢正低着头想事情，听见声音便抬起头，见了他似乎有些惊讶，眸光一闪道：&ldo;赵公公？&rdo;赵宣仍旧微垂着头，揖着手道：&ldo;皇上传召，奴才还得紧着去乾清宫复命，先行告退。

&rdo;说完提步，径自绕过她去了。

后头跟着的宝德长舒一口气，不假思索紧步跟上去，逃命似的，生怕帝姬一个不顺心鞭子便落在自个儿身上。

欣荣皱起眉，回过头定定地望着那道背影，若有所思。

奈儿心下奇怪，跟着凑过去看，却见那几人愈行愈远，随着雨势渐大只余下了极模糊的几个影，她歪了歪头，沉声道：&ldo;殿下在看什么呢？&rdo;&ldo;……&rdo;是错觉么？怎么觉得这人的眼睛同以往有些不同？像陌生，又像是……有些眼熟。

欣荣心头不解，忽然道：&ldo;赵公公的脸是怎么毁的容？&rdo;奈儿道：&ldo;殿下您不记得了啊，两年前太庙走水，赵公公冲进去，将太|祖灵位给抢了出来，那时火势凶猛，烧断了横梁，他的脸就那样被烧伤的。

&rdo;说着一顿，换上副感叹的口吻，&ldo;原本也是挺清秀白净的人呢，可惜了。

&rdo;有什么可惜的？毁了张脸，却换来了皇父的赏识，一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，都是堂堂司礼监的大掌印，提督东厂了。

欣荣瘪嘴，又转过头去看奈儿，&ldo;你有没有觉得，今儿赵公公的眼睛，特别的……妩媚？&rdo;奈儿啊了一声，似乎不可置信：&ldo;没觉得和平日有什么不同。

妩媚……这倒不觉得，太监嘛，都是娘娘腔做派。

&rdo;边说边捻起兰花指一点，细声细气矫揉造作道：&ldo;咱家给帝姬请安……&rdo;欣荣忍俊不禁，两个姑娘正嬉笑打闹，一个端着拂子的内官却疾步走到了跟前儿，神色带着些莫名的紧张，低低道：&ldo;奴才参见殿下。

&rdo;公主连忙收起笑，清了清嗓子垂眸看他，道：&ldo;怎么了？&rdo;那年长的内官托着拂子沉声回话：&ldo;殿下，相爷带了个姑娘入宫，说是十五年前流落宫外的帝姬。

皇后娘娘着奴才来请您，让您即刻去坤宁宫。

&rdo;阴雨绵绵中的紫禁城仍旧是紫禁城，红墙黄瓦，画栋雕梁。

殿宇楼台高低错落，金碧辉煌，宏宏庞庞。

第一次踏入这座皇宫，阿九有些发怔。

过去也曾无数次在相府里遥遥相望，并没有这样直观的感受。

偌大堂皇的宫闱，砌朱墙万重，绘九龙壁彩，龙头门上缀金钉，极尽富丽奢侈之能事。

心口在发紧，她喉头不自觉地滚动，交握在腹前的双手用力到骨节泛青，不知是紧张还是惊惶。

她抿抿唇，不敢四处张望，视线定定地落在前头的那人颀长挺拔的背影上，忽然讷讷地开口，轻声喊他：&ldo;大人。

&rdo;他回身过来看她，目光清寒面色如常，再开口时的口吻陌生得很，那是一种疏离得贴近恭谨的语气，朝她沉声道：&ldo;殿下有何示下？&rdo;殿下……殿下，这可真是一个讽刺的称谓。

常年处于弱势的人，一时半会儿没能习惯这样的礼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