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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（第1页）

方今之时，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，官知止而神欲行。

我向大家报告，刚才讲的那个剃头师傅，一边讲话，眼睛还看到书上，一边用剃刀在我的头上乱剃，头皮剃得比西瓜皮还青，他是&ldo;以神遇而不以目视&rdo;，用不着眼睛，也不是用手在剃，他的剃刀，他的意识，跟我的头三者合一，精神的境界就过来了。

注意，任何艺术家、文学家到此境界时，写出一篇好文章或一首好诗，再过后一看，这是我写的呀?!有时看到得意之作，我说这诗做得蛮好，问谁写的?同学告诉是我自己写的，有同学还以为我作假，其实我早就忘了。

我心里想，笑一笑，当时怎么写出来的，我不知道。

&ldo;官知止而神欲行。

&rdo;&ldo;官&rdo;指五官。

譬如刮牛身上的毛，技术搞熟了，刮得痛快时，觉得猪皮、牛皮已经利得蛮干净了，眼睛看到可以了，不用刮了，可是刀顺了，&ldo;哗&rdo;地再来一刀，这一刀是&ldo;神欲&rdo;之刀，无意识的。

但这一刀下来是真正的干净彻底。

&ldo;官知止&rdo;，五官，生理的机能有意地停止，停止不了，精神的境界而&ldo;神欲行&rdo;，自然还要来一下，很优美。

提请诸位注意，庖丁杀牛的技术，已经达到道的境界。

任何一门专长的技术，到达&ldo;神化&rdo;的境界，不是用头脑，不是用肉体的功能，完全是&ldo;神行&rdo;，精神意志自然而来。

譬如大艺术家，大文学家，乃至开刀的医生，医道到了最高明的地方，对于下刀的深浅程度已经感受到了，所谓&ldo;神行&rdo;。

原文是&ldo;方今之时，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，官知止而神欲行。

&rdo;只用&ldo;神&rdo;而不用眼睛了，这个&ldo;神&rdo;不是眼神的神，而是精神的神，是超乎身体官能的。

技术到了最高，到了道的的境界，是精神的世界，精神的领域，四肢的官能想停止也停止不了，很自然就滑下去了。

而&ldo;神&rdo;的境界呀，欲行不断、连绵不绝。

下面接着讲庖丁杀牛技术的程度：

依乎天理，批大郤，导大窾（kuǎn），因其固然。

技经肯綮之未尝，而况大軱（gu）乎!

&ldo;依乎天理，&rdo;所谓&ldo;天理&rdo;，就是物质天然的纹理。

做人要讲天理良心，这是中国文化最流行的一个术语。

&ldo;批大郄，导大窾，&rdo;刀下去的时候，在大关节的地方，譬如膀子呀、肚子呀、腿子呀，&ldo;依乎天理&rdo;，引导着刀下去的方向，顺乎自然，顺着经脉的流行，肌肉的纹理，就把它自然解脱开了。

大要紧的关键解脱开了，细节之处自然也就解脱开了。

总而言之，统而言之一句话：&ldo;因其固然。

&rdo;生理上有其当然的道理，自然就解脱开了。

所以他讲一句结论：&ldo;技经肯綮之未尝，&rdo;这个&ldo;技&rdo;既代表技术，也表示肢节的肢;&ldo;经&rdo;就是我们现在讲神经丛，是大关键，大要紧的地方;&ldo;肯綮&rdo;，关节。

他说，当我的技术达到这种造诣时，技术所经过的地方，也就是刀下去经过的地方，哪一丛神经，哪一块肌肉，哪一个关节，我都没有注意了，顺着刀势就下来了。

等于一个雕刻家，顺着石头的纹理，自然就下来了。

&ldo;而况大軱乎!&rdo;更何况大的骨头，大阻碍的地方，这乃顺着一溜就自然解脱开了。

这几句文字的大要，我们作了一个解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