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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盯着此处的眼光寒凉至极。
纳兰峥亦随他这一眼望去,瞧见湛明珩后自知失态,赶紧拣了巾帕拭泪。
湛明珩见状,喉结滚了滚,大步朝这向走来,却未与她说话,只冷冷吩咐岫玉:“扶太孙妃回房歇息。”
她咬咬唇,晓得他已然动怒,此刻绝不该当了外人的面违拗他,想与他说句什么,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好,只得沉默着被岫玉和井砚搀了回去。
顾池生的目光粘了她一路,最终苦笑了一下,收回后望向面前的湛明珩:“殿下,微臣有话说。”
他神色淡漠地盯着他:“刚好,我也有话问顾侍郎。”
说罢瞥了眼从始至终一头雾水的秦祐与卫洵,“阁老与伯爷请便吧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识趣告退。
待阖紧门窗,湛明珩于上首位置坐了,顾池生隔了一张桌案默立良久,才缓缓道:“殿下,这些话本不当由微臣讲与您听,但形势至此,倘使微臣不说,恐怕太孙妃永远也开不了口……故而微臣只得擅作主张了。”
湛明珩眨了眨眼,疲倦道:“说吧。”
顾池生默了一默,随即才似下了决心,深吸一口气道:“殿下或者尚且记得,十五年前春夜,公仪府的四姑娘在府内含冤落水,咽气当晚,恰逢太孙妃与嵘世子双双出世。
您兴许不信投胎转世或起死回生一说,但事实却是,太孙妃正是彼时溺水亡故的公仪小姐……”
此后经年,公仪家失了一位名满京华的咏絮之才,魏国公府得了一位惊采绝艳的蕙质千金。
十五年前也好,十五年后也罢,将要走进这座宫城,走上那个凤位的……始终都是同一人。
湛明珩一反常态的平静。
听顾池生说起这般近乎不可思议的事,他甚至从头至尾都未曾变化过一丝一毫的神色。
顾池生却看见了。
他看似正襟端坐,毫无所动,实则掩在宽袖里的手微微颤抖,听至后来,甚至手背青筋暴起,指尖蜷缩向里,一阵难以克制的痉挛。
就像当年初知真相的他。
他是失而复得,得而复失,故辗转痛苦。
而湛明珩是平白被添了一刀,生生剜在心上。
倘使他们都足够自私,或许宁愿永远也不要知道。
接下来的话就不必他讲了。
湛明珩与她青梅竹马一道长大,无须他开口替她解释,这个人一样能明白她的踌躇,她的两难,她的隐瞒,她的苦心。
湛明珩闭上双目,紧蹙眉头沉默良久,好似在竭力隐忍什么,最终淡淡道:“顾照庭,多谢你,恕不远送了。”
说罢睁了眼霍然起身,绕过他大步朝外走去,行止间带起一阵焦躁难安的风。
顾池生停滞原地,回头看了一眼他去的方向,忽然想,幸好啊。
幸好这个人是湛明珩,是视她如命的湛明珩。
湛明珩走得太快了,一路搡开了数十几名挡路的宫人,急急闯进寝殿去。
绕过几盏屏风后就见纳兰峥似乎挥退了下人,正独自抱膝侧躺在榻子上,背向外蜷在床角。
听见身后动静,她好像晓得是谁来了,慌忙爬起。
他顿在那处傻站了许久,像要将眼前的人与十五年前溺水亡故的公仪珠连在一道瞧。
纳兰峥见他这般神情,也不知他气消了没,挤出一个笑来:“你忙完了吗?”
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。
可他不瞎,瞧得见她双目红肿,必是方才狠狠哭过一场。
他顿时忍不住了,大步上前在床沿坐下,将她一把搂进了怀里,用力得像要将她揉碎一般,双手不可遏止地颤抖着,嘴里却一句话不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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