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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似醉非醉,一双偏圆的瞳仁懵然凝睇着她,唇角弯弯,幼犬似的,将凌厉的骨相衬得柔和许多,细看之下竟觉似曾相识。
她略感羞赧,别开目光发问:“郎君可会凫水?池水寒凉,还是尽早脱身为宜。”
萧传本就晕晕乎乎,教她一管如云似絮的嗓音钻入耳道,愈发醉了,来不及回话,便脱力般漫入水中,余下一阵咕噜噜的气音。
宋迢迢讶然,难得生出些手足无措之感,幸而援兵已经抵达,她述清情形,便悄然离开了。
萧传清醒过来时,天色已近黄昏。
他被安置在就近的水榭休整,四下寂静,除了几个奴仆再无他人,他慌忙下榻寻人,推窗向回廊望去。
哪里还有什么瑶池仙子?独剩一湾沉坠坠的残阳罢了。
这厢宋迢迢一行人尚在回程路上,碧沼在车厢内替她斟茶,低声嘟囔:“哪里来的登徒浪子,尽是女眷的后花园,他凭空冒出来,搅人清净。”
宋迢迢摇头,含笑道:“刺史府占地阔大,方能造出这番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盛景,此景已是扬州府一处奇观,不少达官显贵慕名来赏玩,那位郎君面生,落水时还有刺史家的小郎君相伴,大抵是身份不寻常。”
“四月末荷花初露头角,有什么好赏玩的?”
碧沼撇嘴。
宋迢迢挑帘,扫了眼窗外的街坊,华灯初上,彩门欢楼(1)熙熙攘攘,地铺沿街错落。
她记性眼力俱佳,又一次看见那个卖蓬饵的地铺。
东家不曾换,只是蓬草已然不应季,换作了春日的艾叶青团。
她恍然明白了其中关联,放下帘子,呷一口清茶,回道:“他衣襟上有星点墨渍,许是来作画的罢。”
天潢贵胄的,手刃兄长尚且理直气壮,来挑拣挑拣贵女,以画怡情,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呢?
宋府的马车匆匆擦街而过,未曾注意到街头的赌坊,上演着一桩老套的追债戏码。
喧哗声几乎震翻赌坊的棚顶,鱼龙混杂挨挤在暗昧的室内,大多数人专注于眼前的筹码,呼卢喝雉,无人顾及的角落,大悲大喜跌宕上演。
赌坊庄家领着几个打手,将一名潦倒的青年汉子团团围住,汉子被人桎梏着肩颈,头颅像牲畜一般撂在桌案上,双膝紧紧压跪着地面,动弹不了分毫。
他一双浑浊的三角眼瞠得极大,倒映出令人胆颤的画面,一柄宽阔的钝刀,就悬在他消瘦的腕上,只消往下毫厘,即可取他半臂。
腥臭的抹布赌住唇齿,让他发不出哀嚎叫唤,即便发出声来,也不会有人在意。
少顷,钝刀被高高扬起,疾速挥下,汉子极力挣扎,终究是寡不敌众,无济于事。
“慢着!”
一声抑扬顿挫的喝止声袭来,身穿锦衣,面罩幂篱的男子拨开人群,信步上前。
庄头观他装扮,目露精光,问:“郎君有何贵干?”
男子开门见山:“这人,欠了多少贯?”
庄头一听便知有戏,比了个手势。
“壹佰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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