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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日后,静泉山,东篱人家。
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央央洒落在朔流光的肩头时,她迟疑着伸出手去,扣上山间院落青绿的柴扉。
她的指尖还未触到门沿,门却“吱”
的一声从里面打开了。
轻裘肃立的云锋倚在门内,沐浴着淡金色的晨光,容颜虽有些苍白,气色却很好。
朔流光淡淡弯唇,如老友般熟络的问“见过婧儿了?”
“嗯,她正在等你。”
云锋还是刀锋般冷峻的样子,宽袖广舒划过一道青灰色的剪影“对不起!”
朔流光摇头,初衷已然改变,又何必执迷于过去:“没什么,你有你的抱负,我有我的执着,立场不同罢了,换作是我也会如此。”
原谅的话说出口,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,她道:“听闻晏珏军中将士,大多对水婧仰慕有加。
可是云将军,我只想问问你,也请你问问自己,为什么,非水婧不可呢?”
为什么呢?
为什么非她不可呢?
云锋扪心自问眼神怅然,似乎陷入了某段久远的追思,他道:“我自小长于官宦世家,所见过的女子不外乎三种:仗势欺人、忍气吞声、争宠勾斗。
可是忽然有一天,我见到了那样一位公主。”
犹记孟州初遇,一曲《赏敌》,一夜冷雨,酣畅淋漓……赵国万里,千难万险,一路患难,不离不弃。
“你知道吗?当年从赵国回晏的路上,为了拖延行程,我故意受了很重的伤,水婧明明知道,却一直没有揭穿我、丢下我。”
那时,他尚是晏珏手下名不见经传的将领,而水婧已是闻名天下的水宇天阁长使。
乌彷谷茫茫沼泽中,水婧背着他艰难前行,她的靴子埋进泥沼里,脚步那么深那么吃力,可她仍对他轻松调笑说:“你是王兄的好兄弟,他视你如手足,我怎么能把你当衣服一样说丢就丢,你坚持住。”
他从不曾忘记过彼此身份的鸿沟,水婧是万人之上的公主,晏国的倾世明珠;而他呢?一个宫妃与武将的私生子,连身份都遭人唾弃的人。
“她明知我怀有异心,还是努力救下了我。”
他看向朔流光,露出温柔缅怀的笑意,“殿下用她的血,洗净了我满身的肮脏,这样一个姑娘,我又怎么能不喜欢呢?”
朔流光目光闪动,仍有怀疑的问向云锋:“晏珏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,你不仅不恨他还处处帮他,而晏琼是你的亲弟弟,手足之情血浓于水,你却牺牲了他,难道为了婧儿你真的可以舍弃一切?”
云锋黯然苦笑,涩声一叹道:“看来你和晏琼一样,从未真正明白过我的心意,在世一生为人,除了报仇其实还有很多事情值得去做,只是国仇家恨不能两全。
至于我选择晏珏,是因为他更适合做晏国的帝王,无关小婧,也无关私情……”
“我明白了,你同婧儿一样,都是胸怀苍生的人,平心而论,我和晏琼不及你们。”
朔流光走过云锋身边,临别又道:“还是要谢谢你,从晏珏那里为我讨回一命。”
“不必谢我,就算是我这个做哥哥的,这辈子对弟弟唯一的补偿吧。”
明明是手足兄弟,却不得不相互杀戮、算计,不是不伤心,只是在一国兴衰荣辱面前,个人的悲哀得失那么单薄,单薄到不值一提、不足一问。
云锋的声音似乎永远带着某种苍凉的味道,他的背影还是那么挺拔,永远能承受得了别人不能承受的悲伤。
院子里,水婧将将沏好一壶花茶,见朔流光来便递上一杯道:“请用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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