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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炳琛负手上前,头颅微扬,“赵晋,见着大人,缘何不跪?私闯衙门内堂,你活得不耐烦了吗?”
赵晋嗤笑一声,“鄙人与大人您为同科进士,大人许是忘了。
甲子年三月殿试,大人说内里穿的衣裳破了,身畔无人缝补,还是赵某借了您几块银锭子买了新衣,才免叫大人殿试上出丑。
看大人的模样,是当真不记得了。”
他微微颔首,抱了抱拳,“功名在身,虽无职衔,非触犯律法者,跪叩可免。
看来大人贵人事忙,忘事颇多。”
几句话含笑而言,窘得关炳琛满脸通红。
不想时至如今,竟被他拿微时之事取笑。
赵晋不再理他,朝周文保道“叫大人见笑了。
今儿赵晋急至,有一事不明,想请大人解惑。”
周文保端起杯盏饮了口茶,道“你说。”
赵晋目视他案上那一叠账册,含笑道“听闻鄙号账房薛庚犯事被捕,不知两位大人可有确准的罪证,可有亲眼目睹其参与祸乱的人证?抑或是,可有同谋指证?”
关炳琛怒道“赵晋,大人行事,难道要向你交代不成?”
赵晋淡笑,“不敢。
乱世之中,人为刍狗,人命一向不值钱,大人一句‘可疑’,屈打成招,落了字据,又有谁敢质疑官府。
只是大人无凭无据,妄然抓人,百姓们不服。
大人初入浙州,怕是不识此地风土,若因些微小事坏了大人英名,……罢了,晋念同窗之谊,好心提醒,言尽于此,若大人执意如此,晋自然也无话说,今日叨扰,为晋之过,这几本账册若是大人瞧完了,还请如数送还鄙号,否则乱了帐数,宫里今年脂粉珍珠的供应,就要乱了套了,届时朝廷治罪下来,想必……担待不起。”
他一抱拳,爽朗地笑笑,转身就要离去。
关炳琛上前一步,斥道“赵晋,你威胁谁呢?你一介商贾,不过仗着镇远侯的面子,做了一笔朝廷生意,你还真拿自己当成什么人物了?这是府州衙门,是你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的地方?”
赵晋一笑“不然,大人一并将赵某也锁了,施刑一番,说不定,赵某受不住刑罚,做了第二个姜无极呢。”
他这话意有所指,前头那位蒋天歌是怎么下台的,不就是拿几件冤案安在姜无极头上,趁势占了他女人,夺了他家财?
若在平时,关炳琛定然要跳起来骂人了,可他余光瞥见周文保的脸色,登时心道不好,“大人,您别听他胡言。”
周文保在意脸面,也在意官声,这桩案子,决定将来兴安侯能不能提拔重用于他,也关系到兴安侯能不能顺利扳倒镇远侯一系,容不得半点闪失。
赵晋施施然离去,不待一会儿,衙役就为难地又进来了一趟,“大人,衙门外头聚了许多人,那薛账房的亲眷大哭小号,说官府抓错人、冤枉了她们的丈夫和父亲。
小的们驱赶了一回,谁知瞧热闹的越来越多,把衙门前的道都堵了。
大人您瞧,这可怎么才好。”
平头百姓,手无寸铁,平时惧怕官府,轻易不敢凑上前,今日竟驱逐不去?关炳琛黑着脸道“大人,此事明显是赵晋捣鬼,他怕大人细查,诱引百姓与大人作对。”
周文保不言语,起身负手踱到前院,阵阵声浪从墙外传进来,“放人,无凭无据,凭什么抓人?放人!”
“这薛账房天生不良于行视力不佳,好容易寻到个坐馆营生,记记账打打算盘,从来没跟谁红过脸,没得罪过谁,官府无凭无据,指着他就说他是乱党?见过这样的乱党吗?”
“父老乡亲们,我丈夫的为人我最知道,他平时连说话都不敢大声,胆子小的什么似的,连他这份坐馆的差事,还是我儿出面,求到青山楼掌柜,人家瞧我们可怜,才应允了。
今日说他是乱党,不若把我们全家都抓了,都打成乱党罢了!
大老爷,里头的大老爷们,我夫不是乱党,若你们非要冤死个人,不若把老婆子的命拿去,换我丈夫出来吧。
求您们了,求您们了!”
妇人伏在衙门阶前石上,重重叩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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