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斜阳西落,换了辆不那么招摇的马车,田恒亲自驾车,载楚子苓前去赴宴。
华氏数任宰国,府邸之奢,冠绝宋都,穿过最后一道街巷,一眼北望,入目的皆是华氏私宅,延绵起伏,犹如暮色中盘踞的巨兽。
不过如此宅邸,对“灵鹊”
而言依旧畅通无阻。
无需通禀,车驾直接驶入了院中,华府执事谦恭迎上:“大巫,家主正在后院,请走这边。”
按照道理而言,贵客当主人亲迎,在堂前石子铺就的小路上,三次作揖,三次礼让,方才分宾主登阶入室。
然而楚子苓是个巫,对于巫者,世俗礼节有何用处?
只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田恒,楚子苓便迈开了脚步。
穿过幽深庭院,漫长回廊,前方骤然亮了起来,烛火熊熊,焰光熠熠,整座庭院犹若白昼,四散着牛脂和蜂蜡燃烧的浓香,乐伎舞者侍立两旁,庭院古雅,卿士华贵,便似一副浓墨重彩的饮宴图卷。
然而当楚子苓迈入院中时,那幅画骤然活了起来。
所有人都离席起身,向着那迟来的贵客迎去。
站在最前的,自然是华元。
当那女子迈步走出阴影时,他眉峰猛然一抽,露出了些不敢置信的神色。
那女子仍是一席巫袍,原本朴素的布料改为锦缎,绣着金、银两色暗纹,裙摆摇曳,似有蛇虺盘旋。
一头鸦发也照例披散,却缀上了白羽金珠,还有一抹红痕绘在额心,似诡谲巫纹之中生出了赤红狭目。
一串长长组佩随着脚步玎玲作响,每一块玉都是上等羊脂,却仍比不过那巫纹、墨袍遮掩下的白皙肌肤。
在她身后,跟着个高大健硕的武士。
一身素服,手按长剑,两道剑眉斜挑入鬓,虽满面虬髯,却不显粗笨,反而更添几分凛冽豪气。
怕是宫中护卫,也多有不如。
这神态迥异的两人,难得让华元呆了一瞬,直到那武士横眉望来,他才猛然回过神来,迎了上去:“司疫大驾光临,实在让吾喜不自胜。”
“右师相邀,焉能不至?”
楚子苓的声音,与她的举止一般,平淡清冷。
然而此刻,华元岂会介意,哈哈一道,他拱手道:“大巫客气,快请上座!”
他指向的,的确是上座,就在主位右手,近的几乎连榻。
殷人以右为尊,这个位置,正代表了主人的看重,以及她在今夜宴席上的尊崇地位。
楚子苓并未拒绝,迈步入席,田恒则同其他随从一般,立在了廊下。
只是他身材颀长,站在那群人里,犹若虎入羊群。
华元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,心底一阵暗叹,方才请众人入席。
饮宴的乐声再次响起,华元按照礼节,介绍起了今日嘉宾。
除了华氏的陪客外,还有公子胜,和鱼氏、鳞氏两位家主,规格可谓极高。
而鱼氏和鳞氏,正出自华元想拉拢的桓公一脉,而巧得很,他们两家,也都有楚子苓诊治过的病人。
庆功?还是用她来巩固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政治同盟?
果不其然,介绍完后,华元便举起了酒爵,高声道:“今日之宴,当贺大巫尽驱瘟鬼,救了满城小儿!”
下面诸人齐齐举杯,鱼氏家主鱼石还欠身道:“若无大巫,吾家那小子也不会博个清名。
当谢大巫才是。”
他说的谦逊,但是目中不免激赏神色,楚子苓也举起了酒爵:“多亏右师、诸大夫相助,吾方能成此事。
城中小儿,也当谢过诸位。”
这话捧得众人皆是欢喜,这一场疫病背后,确实少不了众人运作。
如今大巫感恩,再好不过。
一杯酒便灌进了肚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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