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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（第3页）

到了殡期那天，六十四个杠子夫半夜起身，打火造饭，吃得贼饱，收拾好家什，踏着遍地星光，往胶县城里奔。

曹二老爷骑着一匹黑叫驴，尾随在杠子夫们身后。

爷爷清楚地记得那天早晨天高星稀，露水冰凉，暗藏在腰间的铁抓钩沉甸甸地打着胯骨。

赶到胶县城时，朝曦初开，看殡人群罗列街旁，把街都站窄了。

爷爷他们走在街上听着人们的唧唧低语声，便昂首挺胸，竭力想表现出英雄气派，心里却七上八下，忐忑不安，沉重的忧虑像石头一样压在每个人心头。

綦家的瓦房连片，占了半条街。

爷爷他们跟随綦家下人穿过三道门，在一个小院落里停下来。

院里摆满雪树银花，纸钱遍地，香烟缭绕，阔绰的气派绝非寻常人家可比。

管事人领来綦家当家人，与曹二老爷引见了。

綦家当家人五十左右年纪，面孔瘦削，一个小小的鹰勾鼻子离着阔大的嘴巴非常遥远。

他用眼睛扫瞄曹二老爷带来的杠子夫时，爷爷看到他三角形的眼睛里光芒四she，灼灼逼人。

他冲着曹二老爷点点头，说：&ldo;一千块有一千块的规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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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二老爷也点点头，随着当家人进了最后一道门。

曹二老爷从屋里走出来时，平时保养得油光闪闪的面孔变得纸灰般灰暗，留着长指甲的手指直劲儿哆嗦，他把杠子夫召集在墙角，咬牙切齿地说：&ldo;伙计们，毁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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爷爷问：&ldo;二老爷，怎么啦？&rdo;

二老爷说：&ldo;诸位兄弟，那棺材与门口差不多同宽，材盖子上还放了盈尖的一碗酒，綦家当家的说，洒出一滴酒，倒罚咱一百大洋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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众人都惶惶不能言。

灵堂里的哭灵声像唱歌一样悠扬。

&ldo;占鳌，你说咋办？&rdo;曹二老爷问。

爷爷说：&ldo;事到临头，糙鸡也不行，就是块生铁蛋子也要抬出来！

&rdo;

曹二老爷低声说：&ldo;伙计们，闯吧，闯过来是家子人家！

这一千块大洋，曹某一块也不要，都是你们的！

&rdo;

爷爷扫他一眼，说：&ldo;你就少啰嗦吧！

&rdo;

曹二老爷说；&ldo;那就收拾起来，占鳌、四奎，你们俩一前一后，把住海底绳，其余兄弟，二十个进屋，棺一离地，一齐往下钻，用脊梁把棺顶住，剩下的人，在门外照应着，听我的锣声挪步，众位兄弟，曹二多多拜谢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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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日作威作福的曹二老爷一躬到地，直腰抬头时，眼睛里泪光点点。

綦家当家人带着几个下人上来，冷笑着说：&ldo;慢着，搜身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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