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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是皇帝的探病让苏子澈释放了心里许久以来的沉郁,自那日之后,他的身体慢慢地好转起来,至殿试前日已无大碍。
他午后时分入宫,恰逢宁州太守进贡了十六坛上好的桑落酒,皇帝瞧他极有兴趣的样子,便命人准备酒膳。
苏子澈毕竟病体未愈,吃了几口酒便有些醉意,可兴致却是极好,嚷着要跟皇帝玩射覆。
其时天色已晚,次日又是殿试,皇帝尚有许多政事待处理,无暇同苏子澈玩闹,可他与小弟的心结才解,实不忍拒绝这并不过分的要求,权衡之下,命人叫了大皇子苏贤过来作陪,自己则去处理前朝事。
“三哥。”
苏子澈看他离席而去,叫了一声。
皇帝对他素来耐心,含笑回头道:“麟儿有事?”
苏子澈深深地凝望着他,缓缓地摇了摇头,像是千言万语沉在心,却不能说出口。
皇帝心里狠狠一疼,他知道小弟不想他走,可顾念着他无上的地位,这份心思却不能说出口,他恍惚觉得难过,彼时肆无忌惮的少年,在含元殿前的日晷一圈圈转动的过程中,终于学会了让步。
他笑道:“贤儿这就过来,朕忙完也就回来了。”
待皇帝处理完政事,苏子澈同苏贤玩得正酣,他面前倒扣着一只玉碗,琉璃乌珠般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大侄儿,催促道:“你既然射不着,痛快认罚吧。”
抬头看到皇帝,立时笑起来,“陛下来了。”
苏贤已有几分醉意,回头见皇帝进来,忙起身行礼问安,又道:“孩儿无能,总是射不着,爹爹的美酒倒是都便宜了孩儿。”
射覆乃占验之学,想要玩好须精通《易》和占卜,皇帝亲自教过苏子澈,自然知道他于此道只知皮毛,而苏贤则是个中好手,如今外行人玩得满心得意,行家却说射不着,可见是苏贤故意相让。
皇帝心如明镜,眼下储君之位未定,苏子澈与一众皇子虽同为人臣,可圣心独宠秦王,使得诸皇子不得不对这位小叔父百般讨好,盼着他对于立储之事即便不能相助,至少不会相阻。
皇帝走过去,苏子澈并未起身,顺势偎在他身上道:“三哥可来了,贤儿等你好久。”
他抬起少年的脸,见那笑盈盈的眉眼中尽是迷离酒意,不由莞尔:“贤儿在等,还是麟儿在等?”
苏子澈朗声道:“都在等。”
皇帝笑而不答,转头问苏贤道:“他还病着,你不看着他让他少喝些就是了,怎么把自己也灌醉了?”
苏贤定了定神,勉强抑制住冲头的酒意,笑道:“爹爹知道小叔父的性子,若是要做什么,从不许他人置喙,何况孩儿只是个晚辈。”
皇帝自然是知道他的性子,才叫来苏贤劝着些,谁知一向聪慧的苏贤竟也看不住他,眼前两个小辈都醉醺醺地,皇帝不免有些心烦,对长子摆摆手道:“回去歇着,明天随朕去殿试。”
苏贤一走,苏子澈不需再端着小叔父架子,立时抱怨道:“这酒后劲好大,我都有点醉了。”
他不说还好,一说皇帝更是心疼,冷着脸训道:“病还没好,谁准你喝这么多酒的?”
苏子澈醉里不知畏惧,有些腼腆地笑起来,抱着皇帝的腰道:“贤儿射不着,三哥来。”
他醉的深,舌头都有些不灵便,声音听来软软的,皇帝最是怕他这乖巧无害的样子,从来都不能抗拒,只得顺着他看了眼倒扣的玉碗,笑道:“杯子里什么都没有,难怪贤儿射不着。”
苏子澈愣了一愣,脱口便是否认:“不可能,我明明放了鱼符的。”
他说完方觉出不对,知道皇帝在诓他,怒视道:“陛下耍赖!”
皇帝朗声一笑,伸手拿开了玉碗,果见一枚赤金鱼符覆在下面,他转手就在苏子澈脑门上重重敲了一下,斥道:“连鱼符也玩,真是胡闹。”
那鱼符是王公大臣出入宫门的凭证,用不同材质制成,储君以玉,亲王以金,庶官以铜,皆题其位及姓名,可谓是身份象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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