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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人名叫张兴教,原是个童生。”
那人抖抖筛筛的跪在地上,郭逸他们也没把自己那套平等观念加在这些俘虏身上,不平等的威压反而对他们有利。
“童身?”
慕敏眉头一皱,“处男?他练童子功的?”
熊卜佑差点没笑出来:“是童生,没考中秀才的读书人。”
大家仔细看这人,虽然破衣烂衫,肤色黝黑,但是仔细手脚不粗大,不是个苦出身的汉子。
张兴教见他们有些笑意,自嘲的叹了一声:“小人读书不成,让副爷们见笑了。
我家本是这里的土著,几代务农,祖上传下来几亩田地。
村里有个苟姓的大姓,因为宗里出了几个富户,和衙门里的书办们说得上话,在村里横行霸道。
我父亲气不过,就供我读书,指望能中个功名,支撑门户不受他家的欺负。
可是小人无用,一直考不上。”
大约觉得丢脸,他的脸也红了:“读书要用钱,家里卖去了几亩地,家用本已有些吃紧,家中的耕牛忽然死了,大家都说那是苟家的人干得,我们一无凭据,二也没这个势力去和他打官司。
父亲又气又急,生了场重病。
庄户人家哪有余钱的,万般无奈,一张文约把剩下的四亩地卖了出来。
本可以多卖几个钱,可是苟家仗着和衙门里的书办熟悉,硬拦着其他各家大户不许买,狠狠地煞了地价,拿到卖地的钱还不如平常的一半……”
“强买强卖。”
慕敏同情的点了点头。
“地卖了,可爹知道这事之后,更是气恼,拖了几个月钱花光了人也没了――”
张兴教抹着眼泪,“这还不算,苟家竟会那样坏心,跟衙门里管钱粮的师爷勾手,不曾将那四亩的钱粮过户。
我家地已卖出,每年夏秋两季仍得交纳钱粮。
天下哪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事?”
有这样的事情?几个人都觉得很吃惊。
这在明代中后期是相当常见的事情,叫产去粮存:地卖掉,但是税务负担一点不少,买主反而不用缴税纳粮。
往往造成农民失地之后被迫逃亡。
“这些年合着朝廷的钱粮特别的重,又加辽饷。
这可苦了我等这样的小户人家!
小人找买主问为什么不将钱粮过户?文书上明明有写。
苟家家主说已经对衙门里管钱粮的师爷们讲过了,钱粮没有过户与他无干。
小人往城里空跑了几趟,反被师爷们骂了一顿,说小人是个刁民。”
帐篷里鸦雀无声。
那些坐在地上等着过堂的俘虏们深深地被他诉说的事所打动,多数人都有这样那样的委屈,听他说得凄惨,有的人默默流泪,有的人咬紧嘴唇,想起来自己的遭遇,心中愤恨不平。
“卖出的地还要逼缴钱粮,完粮的限期一到,衙役们就带着火签传票,拿着水火棍、铁链、手铐,下乡抓人,如狼似虎。
一到家中,不容分说,见人就打,见锅碗就砸,将小人抓到县里去追比,每三日一比,打得小人体无完肤,又要枷号示众……本是活不成了,幸亏当年读书的学友,有几个在县学里念书的,求了教导、训喻说情才算饶过一条小命。
回到家中,那苟家又勾结着差役,以代完了小人的税粮为名,威逼着小人,虚钱实契的把小人家的几分宅基坟基都给霸了去,可怜我家历代祖坟,都被他掘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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