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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武八年三月初七,湘西鬼洞崖,往生河畔
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老渔翁撑着一条乌篷船顺流而下,船内陈着一只窄窄的棺材,棺材上绑着一幡白布。
这棺材并未上漆,也非新木,看着倒像是从哪里的破屋里拆下的几块墙板胡乱钉到了一起。
连年征战民不聊生,一般百姓家,死后也未必能得一床破草席裹尸,就这样一副棺木,已经算得上是厚葬了。
许是磕到石头,船身晃了晃,棺材便吱呀一声往旁边滑了几寸。
常乐在崖上吹着一根破笛,一条腿搭在悬棺之外,那乌篷船驶得近了,他便轻轻一跃跳下悬崖,稳稳落在船头。
老渔翁道:“大爷这是要打劫嘛?”
常乐摆手道:“非也非也,今日我是来给你送钱的!”
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钱袋丢到老渔翁脚边。
老渔翁叹到:“我既是做了这营生,自是拿人钱财□□,哪有做两头买卖的道理?使不得使不得,这是要遭天谴的啊!”
常乐笑了,又道:“你怎知使不得?你又怎知要遭天谴?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,今天这份阴德自然也有你的一份!”
说着,常乐便躬身进到仓里去抬那具棺木,也不顾老渔翁在船尾一遍遍碎碎念着罪过罪过。
临了一脚将船边那条竹篙踢到河中,道了句:“借来一用!”
可掀开棺盖看到女子那高高隆起的肚子,常乐得意忘形的脸瞬间暗了下来,呸了一口唾沫,便道:“晦气!”
正要将棺盖丢回去,却见那女子隆起的肚皮底下有东西拱了拱,即刻搭手拂过她的额头,竟探到一丝残魂。
常乐叹了口气,将破笛插到腰上,俯身将这女子抱了出来,四处看了一眼,竟找不到一处可以安置的地方,只得将她摆到另一副棺木之上。
掀起女子的裙摆,果真是个身怀六甲之人。
常乐思量了一番,当即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短刀,一手扶着女子的肚皮探了探,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落刀,不一会,竟当真从她腹中掏出一个血淋淋的鲜活的婴孩。
拉了几张破布裹了这婴孩,她也未曾啼哭,只在常乐怀中嘤嘤嘤闹了几声,便歪着脸睡着了。
这时再去看那女子,已经连最后那丝残魂也悄然淡去彻底没了生气。
把她重新放回棺内,钉好棺盖,常乐将那婴孩揣入怀中,又抓了几把纸钱,便提起棺木扛到肩上,回到往生河畔,将这具棺木安置在一处凹洞里,朝崖底撒了几把纸钱,口里念到:“下辈子记得投个好胎!”
看着怀里熟睡的小脸,常乐想了想,道:“从今往后,你就叫浮生吧!”
几日后,那老渔翁又撑着船从崖底经过,船身一沉,他回头一看,又是那个小子。
老渔翁道:“大爷,今日我这乌篷船可是空空如也,您还是早些回去吧!”
常乐笑道:“老头,今日我不为难你。
不过,你替我养个娃娃可好!”
老渔翁连连摆手道:“咦,我可不会养娃娃!
不行不行的!”
常乐又道:“我以后挣的钱都给你,你死了我也给你收尸,这样可好啊!”
老渔翁思量了片刻,道:“我可不敢要你的钱,不过,你可得在崖上给我留个好位置!”
常乐将婴孩放入舱内,一脚踢飞船上的一根竹篙,道:“一定!
一定给你留最好的!”
说完便踩着竹篙,吹着那管破笛顺水飘走了。
老渔翁躬身进到船舱,见一卷破布里裹了一个粉扑扑的小娃娃,心生欢喜,赶紧抱了起来搂在怀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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