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聂梅贞将宣纸平铺,羊毫狼毫兼毫替换,或着墨或醮色,跟人前截然不同的甄崇望跃然纸上。
浓墨泼出气势磅礴的峰峦作背景,彩料点扫出绿叶红花。
初步的绘图完成后,聂梅贞仔细看了看,缓缓地为画上的甄崇望作人物罩染提色。
画上的甄崇望脸庞呈现健康的古铜色,灼灼蕴光,聂梅贞用朱膘、墨、藤黄、曙红多次按比例调配,试染过无数次,方调出最真实自然的颜色。
甄崇望的眉毛粗且浓,漆黑如墨,宽窄合度,眉棱较高,狭长而有神的凤眼深邃刚硬。
聂梅贞犹疑地看着自己笔下那双眼,那双眼里的飞扬神采真的是自己画出来的吗?
静静地站着,默默地欣赏,画干了,一只信鸽恰好来到窗前。
聂梅贞轻轻笑了,跟她温婉的模样大不相配的促狭从她脸上闪过。
把画像轻轻卷起,装进鸽子腿上绑着的小圆管了,封上口,聂梅贞轻拍了一下鸽子,鸽子飞向蓝天。
明天,京城最著名的曦月画斋将会珍重地售出篱落公子的最新画作。
回想起甄崇望上次从街上回家时的狼狈形状,聂梅贞唇边笑意更浓。
生过儿子后,她的身体意外地越来越好,现在与正常人无异,跑跳大笑不拘,怎么着,都不会晕倒了。
随着身体的恢复,变得不安份的,还有本来迷惘的一颗心。
甄崇望谋反被揭穿,聂梅贞后来得知,他本名景承佑。
听说甄崇望本名景承佑那一晚,聂梅贞坐了一整晚,一口银牙几乎咬碎,恨的恼的。
景承佑这名字于她不陌生,无人时,她默默地念过无数次,嫁给甄崇望之前,她无数次盼着景承佑登门求亲。
聂梅贞收起颜料,洗毛笔时,她搅得有些用力,仿佛手里的毛笔是甄崇望。
哥哥离家早,父亲不是审案,就是上安平报案情述职,她一人在家,没有人陪她玩,十分寂寞,七岁那年,有一日她大着胆子离开了县衙,一个人外出玩耍,谁知才转了几圈就迷路了。
她转来转去找不到回县衙的路,吓得不知如何是好,突然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堵住她的去路,小男孩圆瞪着双眼看她,问道:“你这么好看,是画儿上走下来的吗?”
什么意思?她不明白,摇了摇头,想着找不到回家的路,急得泪水掉了下来。
“啊?不哭不哭,好不好?”
小男孩慌乱地扯袖子给她擦泪,擦得太用力,擦得她眼睛疼,她难受得泪水流得更凶了。
“你别哭了,那,我扮鬼脸给你看,好不好?”
小男孩鼓起嘴,肥嘟嘟的像弥勒佛,举了手指到头顶,嘴里变换着腔调,扮小绵羊和大灰狼。
“小羊,过来给你好吃的,这是青草。”
大灰狼把自己的尾巴扯到面前摇动。
“青草怎么这个颜色?看起来就不好吃,你咬一口给我看看。”
“啊?好疼。”
大灰狼咬了一口自己的尾巴,疼得不停打转。
……
聂梅贞被他绘声绘色的说唱给逗笑了,笑了一会,想到还找不到回家的路,又哭了起来。
“怎地这么多眼泪啊?”
小男孩老气横秋地叹气,拉起聂梅贞的手,哄道:“别哭了,街上好多好吃的,我带你去尝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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