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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淮登时虎目含泪,对多年的结发之妻,哪能作得出割舍?他沉声道:“朝廷要尽诛王氏,我郭淮自认是管不了了,但忆儿是我的性命所在,你若受其害,这天下间有郭淮跟无郭淮也没什么意思了。”
此话若是让外界或者蜀汉的姜维等人听到,恐怕要惊掉下巴,作为虎踞雍凉,再三阻拦了蜀汉北伐大业的魏国征西将军,竟也有这样柔情的一面。
王忆落下泪来,轻抚郭淮粗犷的脸庞,长叹道:“你若随我之于地下,家中的五个孩子又该怎么办?雍凉百姓无不视你为所向,要是你自暴自弃,百姓何以为生?或许生来就是命吧。”
郭淮沉默了一会儿,作为久经沙场的他来说,如何看不出来王凌的败局已定,司马氏驾临朝堂,把持朝政,亲信遍布朝野,就连他本人也是司马懿的旧部之一。
在他看来,王凌谋反或许能泛起水花,但掀不起风浪。
最终连累的也只是族人的性命罢了。
夫妻二人相拥温存许久,直到亲兵来报,说蜀汉使臣登门拜访。
郭淮一愣,当即让王忆回闺房休息,独自一人走了出去,询问道:“蜀汉使臣这个时候拜访于我?”
亲兵脸色古怪地说:“他们正在门外侯着——将军,要不要把蜀国使臣给轰出去?彼各为其主,当有分寸,保持距离,免得传了出去让人说闲话。”
若是平日里,郭淮或许早就赶人了,可今日心情极坏,又想到夫人或许命不久矣,有些心灰意冷:“有什么可传闲话的?让他们进来,我倒要看蜀国想放什么屁?”
亲兵无奈,只得命人前去引客上门。
郭淮坐在堂上,脸色不善,过了一会儿,便看到六名蜀汉使臣登门而来,为首者丰神俊朗,颏下二尺长须,笑道:“久闻郭将军大名,今日得睹芝颜,死而无憾。”
郭淮最厌恶这种八面玲珑的人,却也瞧此人有点眼熟,随即有些恍然:“阁下莫非是靳详?”
蜀汉使臣点了点头:“正是在下,原来郭将军也知天底下有我这号人。”
郭淮冷冷道:“有听过,而且非常了解。
太和二年,诸葛亮率军北伐,率数万人马围攻陈仓,被郝昭以千余人抵抗,那诸葛亮攻不下陈仓,让你前去劝降,结果闹了个攻不下、劝不成,见我大魏援军一至,夹着尾巴灰熘熘的跑了。”
他本就一肚子火气,讽刺起旁人来也无所顾忌,先是怼了已故的诸葛亮,后又对靳详上下打量,笑道:“我倒以为你已经死了,没想到还苟活着。
一十九年前劝降不了郝昭,今日难道劝得动我?”
靳详无愧于使臣,受郭淮的这番抨击,脸上竟无任何的愧色与怒色,轻声答道:“郭将军所言极是,在下多年来也因无所建功,而愧食汉禄。”
郭淮气消了大半,又见此人涵养极佳,心略钦佩,点头道:“你倒算是个人物,坐下吧。”
靳详一揖到地的拜谢,刚一落座,正色道:“郭将军知我,也知我是个劝降者,在下便省了赘述一节。
我今日来,既是劝降,也是救人。”
“救人?”
郭淮嗤之以鼻道:“继续放。”
靳详道:“将军坐镇雍凉,虎视陇右,整个关中都仰将军之名,虽然与我蜀汉比邻为居,历数诸番血战,虽名曰敌人而心生钦佩。
不仅是卫将军,就连当年的武侯对将军也是赞不绝口——”
郭淮不耐烦地道:“挑重点说,别废话。”
靳详只得止住了滔滔不绝的彩虹屁,认真道:“将军既为边疆大将,当知晓朝中意愿。
如今王凌谋反,将军之妻是王凌之妹,首当其冲。
以我之愚见,将军应当立即派遣军士,把夫人送至洛阳听候发落,免得祸延自身,弄得家族官运不亨通了。”
郭淮“哈”
的一声,心中已然有了疑虑,哼道:“姜维派你来,是想干预我的家事了?”
靳详笑道:“不敢,将军的家事如何处置,那是你个人的决断,在下不过是代为传话,卫将军不愿看到将军锒铛入狱的结局。
若为夏侯玄则难免一死,若为夏侯霸则尚有活路,望将军决断。”
郭淮当然知道夏侯霸畏罪逃去了蜀汉,夏侯玄则因赴洛阳而死,心想:“他们二人并无实权,又是宗亲,太傅所围剿的正是宗亲势力,我作为太傅的旧部,难道还会对我下手不成?蜀虏妖言惑众,分明是想诈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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