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淡灰色的烟圈从他口腔里雾一样的吐出来,像喷出一口积压在胸腔里多年的毒气。
他突然也尝到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。
青青蓝的水面上游过来一群褐毛黄嘴的浮鸭,看不见的脚蹼在水底下拨动,自身后荡开一圈圈水波纹。
薛眠目光落在它们身上,像看得出了神,然而下一秒他却清醒地张口,十分突兀的问了一句:“电击是什么样子的?”
秦笛抬手又吸了一口烟,缓缓道:“人躺在手术台一样的床上,有很多不同颜色的电线贴在身体不同部位,像中医里的扎针穴位。
然后接上电源,根据医生的判断按下不同刺激程度的键钮,全程观察病人反应,随时调控电压,直至当天治疗完毕。
大概……就是这样。”
“所……”
薛眠张了张嘴,忽然发现听不到自己的声音。
他慌乱的吞了一口空气,清嗓子一样的用力咳了好几声,直到咽部泛上一种难耐的刺痛灼热,才算把嗓子磨平。
薛眠问:“所以他每天都要、要经历一次?”
“应该不用每天,”
秦笛道:“一周大概一次,剩下的时间可以去看看书走走路,过正常人的交际生活。
但是薛眠,”
秦笛突然停住,眼中神情比此刻脸上的表情更为沉重,道:“你觉得在那样的环境下,他还能有正常的生活吗?”
一颗心惴惴不安的跳着,整个人仿佛处于一种失重的状态里。
薛眠摸了摸自己的手心,凉得像个埋在雪堆里的冻梨。
他暗中使劲,大口呼吸一口微凉空气,待心绪慢慢抚平了一些,方道:“那他后来有和你说过那一年半的……的细节吗?”
“也不必让他事无巨细的回忆了,无端受两次罪。”
一根烟抽到头,秦笛掐灭了烟头,抬眼望了望头顶上灰蒙蒙的天:“头一次去美国接受治疗的时候,他也是带着少年人的怒气的。
想着早一天逃回国就早解脱一天,自己装了个乖,骗过了Mico,赶在九月开学季前回到云州,在他母亲的安排下参加扩招生考试,凭实力拿到了同华的录取通知书……不过我记得那会儿他在美国好像认识了一个男孩,据他说两人谈过一段时间。
呵,他那个人啊,与其说是在谈恋爱,其实那男孩对他而言,或许更多的只是一种缓解孤独的陪伴。
后来回到国内,没有再发展的机会,两人就平平和和的分开了。
挺好的,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该太复杂。”
秦笛口中的男孩薛眠知道是谁,不过不重要了,旁的任何人、任何事他都没兴趣再去了解了,眼下他只想知道有关当年他和费南渡分手后的全部故事,越详细越好,越多越好。
秦笛垂着眼喝了几口茶,忽然想起什么,转头问:“你是大四第一个学期离校实习的,对吧?”
薛眠不防他突然问到这个,实诚的点了点头,又觉得对方不会无端端提起不相干的话题,便主动道:“是崔绍群崔师兄帮忙介绍的实习单位,在外地,不过离云州不远。
本来按学校的规定,得到大四下学期才能出校实习的,但我自己想早点出校门,所以就……为什么突然问这个?”
秦笛不说话地看着他,眼睛里有些散碎的光在动,接着表情松了松,带着点可惜意味的摇头道:“你一定不知道那年南渡其实回来过。”
“……”
薛眠哑在原地,又找不到自己声音了。
“你们分手的时候你刚升大二,等你到大四了,算下来刚好是他结束整个治疗的时候。
之前他走的那天在机场托我照看你,不过我这人性格冷,和你也不熟,说是照看,其实就是找人在学校带着留意你一点,万一有什么情况就及时搭把手,平时不会打扰你,也不会让你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存在。
但我没想到你突然跑出校门实习,后来就几乎没再回学校露过脸,偏偏那会儿我带着乐队在各地演出,基本也不回云州活动了,就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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