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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若有所悟地住了口,看了一眼对面阴影里打坐的人。
沈家的阵法是无论如何不会困死自家人的,他们外人没有法子,不代表沈家人没有法子,阵法如是,密道亦如是。
要想脱困,只能靠沈家人,只是……她凑到他跟前俯低身子,悄声道:“你跟沈家到底是个什么关系?这个节骨眼出现在这里,他们非但不怀疑你,竟还会救你?”
或许是她凑近得突然,他蓦地抬头,刹那间眼底诡谲涌动,竟似星辰般亮。
她在那样潋滟至近乎逼人的眼神里看见自己的倒影,看见自己愣住的神情。
他没戴面具。
她起初几度欲见,后来为保全性命唯恐避之不及的这张脸……
墙上壁灯泛着白,却白不过他的面容,可明明是近乎病态的白,不知怎地又让人想起水天一线处半隐半露的明月,或是暗盒中华光自生的羊脂玉,那般皎洁剔透,唯有黑夜才能容纳的美。
密道里似乎暗了一霎,天地间一切光亮,从月色到星辰,从壁灯到她手中还未收起的匕首,都在这般绝色里黯然。
密室,黑暗,静默无声的男女。
她弯着腰半俯低身子细细打量他的脸,他盘膝而坐抬起头,用比她更为耐心更为细致的神色回看她。
半晌,足足半晌,她回过神来,轻轻“啊”
了一声,并不为自己方才的失神而羞怯,反倒控诉似的问:“你怎么不戴面具?”
他似是没想到她第一反应竟是如此,愣了愣,然后指了指她身后墙上的转盘。
她这才记起来,沈老家主死前曾欲图躲进密道,被他一掌废了机关,而那时所用,正是他几乎从未离身的面具。
当时情急,后来他又一直立在阴影里,所以她才一直没发现。
“你易容了吧?”
他似乎更没想到她会这样问,又愣了愣,然后摇了摇头。
“我说这里太暗,我什么都没看清,你信吗?”
他再摇头。
“那我会死吗?”
问了半天,她在意的竟是这个?
“当然不会,”
他觉得有些好笑,“你一个女孩子家,为何总将‘死’字挂在嘴边?”
“既然如此,你总戴着面具做什么?”
“习惯罢了。”
多数时候以假面示人,因而养成了习惯,即便并无所需也一直戴着面具,这样一个人,说到底是有些悲哀的吧?她正想到这里,忽然听见一句更令她惊愕的话。
“你是第一个。”
她愣了半晌才说出话来:“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?我是第一个?第一个看见你脸的人?”
“是,”
他抬起头笑了笑,“很奇怪吧?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。”
这话听来荒诞,她却不知怎么就信了。
他在人前是假面,而在人后,一个大男人也不可能对着铜镜端详自己的脸,所以不知道自己的长相似乎也情有可原。
只是这样的事是从他多大的时候开始的?
素来伶牙俐齿的人又说不出话来了,她觉得,或许是信息量太大,脑容量不够,所以自己才一再发愣,一再空白,甚至不知为何觉得心里特别压抑,特别闷。
她愣了一会,突然在他面前坐下来,又借着壁灯将他的脸左看右看细细探究了几遍,然后道:“你的肤色很白,比我,比南烛、夕雾她们都要更白。
你长了一双很好看的凤眼,眯起来看人的时候尤其。
你的鼻子很高、很挺,真难为它没被你的面具压垮。
你的唇很薄,倒是符合你薄情寡义的性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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