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旨哉斯言!
现今他们两人邪缘又起,魔念重兴,各存相会之心,欲了相思之债。
虽一个在台上演剧,一个在楼头注目,而此心已不约而同,也恨不得走将上来,先与宝玉叙叙久违之话。
按这段情节何以在下偏要描摹一番呢?皆因宝玉此番进京,毫无别事,实专为十三旦续旧而来,断不能草草略过,如文理小说一般,仅用数语了之。
乃不知者以为姘识戏子,事极细微猥亵,不但宝玉有之,即现下海上时髦各妓,比比皆是,书中何必细言,以伤风雅?未免与醒世宗旨相背。
况前集所载黄月山、杨月楼等与此亦依稀仿佛,何作者之不惮烦劳,屡屡描写,竟不顾取厌于阅者耶?曾亦思宝玉一生历史,在开庆余堂之前,嫁杨四之后,就余一人所知者,若除去交好伶人一节,岂别有堂皇冠冕之正史可以传之于后世哉?倘恐取厌于人,必欲除去此事,则是书不如不作;既作之矣,何能再为之曲讳,而别造蜃楼海市之谈?虽小说体裁,寓言八九,是集中亦间有假借姓名,杜撰典故,然仅作过渡之文章,讵肯舍其实事,徒逞虚言,而为识者所笑乎?况宝玉一淫妓耳,姘识戏子是其作俑,设不大书特书,彰其匿而刺其隐,则后之各妓效尤者,势必无所忌惮,不以为羞耻而以为时髦,不以为淫贱而以为取法宝玉。
宝玉如此,犹且为之曲讳,不更与醒世宗旨相反乎?这篇议论,实由有感而作,是耶?否耶?敢质之阅书诸公。
哓哓既毕,仍说正文。
斯时十三旦戏已做完,观者尽散。
宝玉也退出戏园,依着阿金所说的话,独自乘轩先归,在寓静候好音。
惟阿金同着阿珠虽出了园门,却远远地在那里窥探,等得不多一回,便见十三旦自园而出,向两边略望一望,将欲登车而去。
阿金拉着阿珠,急忙走将过来,向十三旦招呼。
十三旦只认得阿金,即问道:“你怎么在这里呢?可是与你家先生同来的吗?”
阿金道:“是格是格,倪先生专为仔勒来格呀!
刚刚勒浪看格戏,终看见格,故歇先转去,差倪两家头勒里候,马上就跟倪去罢。”
十三旦点头应允,也不多问,恐被旁人窃听,太不雅相,遂即跳上骡车,等阿金两人上了轿,方命骡夫随轿而行。
不消两刻工夫,早到宝玉寓所。
阿金、阿珠出轿,十三旦下车,打发骡夫回去,始跟着阿金等走入里边,一同上楼。
阿金首先进房,报与宝玉知晓。
宝玉正在那里呆呆痴想,一闻他已来了,犹似天上掉下一件活宝,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,连忙起身出迎,却值十三旦跨进房门,彼此相见,各叫应了一声,并肩坐下,无非诉说阔别之情。
此种景象,笔难尽述。
有一首七言绝句为证:
尚有今生未了缘,此情此意总缠绵。
试观狐兔重相会,海誓山盟话昔年。
总之宝玉与十三旦今日重逢,各慰饥渴,离情共话,奚止万语千言;如愿以偿,更觉你贪我爱。
且喜区、伍不来,蓝桥无阻;致使女牛复合,银汉相通。
少时金乌西坠,玉兔东升,蜡炬双摇,鸳杯对酌。
翠袖殷勤,绝胜新婚合卺;罗襦宽褪,依然旧好同床。
宿孽未清,也算订三生之果;良宵作伴,聊以补一载之缘。
事非无稽,言之可丑,因恐风化攸关,难彰秽史,不辞潦草塞责,仅赘俚词。
诗曰:
伶妓由来气味投,翻云覆雨竟忘羞。
那知露水因缘假,空把天长地久谋。
十三旦住过一宵,清早便去,宝玉也不挽留,惟嘱他晚上再来罢了。
此时宝玉心满意足,积闷全消,又略睡了一回,方才起身梳妆。
因今夜伍大人要在此间请客,约定傍晚到来,所以并不出门游玩,但与阿金、阿珠闲谈,以消永昼。
候至四下多钟,伍大人与区大人同到,宝玉免不得有一番应酬,陪着伍大人装烟。
伍大人开言道:“我今天请几位王公大老,给你引见引见,他们最欢喜奉承,比不得我,你却要当心一点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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