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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承日日喝药,病熬坏了的身子,嘴里尽然是苦味,怎么可能甜得起来。
他看着梁晚十分满足愉悦的神情,嘴角轻轻抿了抿,病容憔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,他垂下眼,没什么力气的手指轻轻勾住她的手心,低声应道:“嗯,我乖。”
到晚上,果然起了烧。
他本灰败得可怖的面颊烧得红彤彤的,像抹了胭脂,呈现出十分诡异的艳丽,半睁半闭的眼里也尽是水雾,眉头微蹙着,唇瓣上尽是细碎的白皮,他喘息得分外艰难,起伏的胸膛也不时发出拉风箱的嗬嗬声。
“江承你冷不冷啊……”
梁晚钻到被子里紧紧抱住他绵软滚烫的身子,屋里火炉烧得旺极了,小姑娘热得额头浸出一层汗珠来,可她怀里的男人浑身打着寒颤,连汗也发不出来。
江承难受得说不出话,半睁的眼睛眨了眨,哆嗦的手无力地蹭着要推她。
他病得重,不能过了病气给她,这样的痛楚,他一个人受就够了。
梁晚将他搂得更紧了,仰着脸亲他的下巴,“你要乖一点儿,我们熬过去就不难受了啊,江承,你别怕,没事的……”
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,也不晓得到底是谁怕。
他散下的发被蹭起来,他见着夹杂在其中斑驳的灰白,混沌的眸光黯了黯,忍着打颤的牙关,有些自厌地喃喃念道:“丑……”
他病得人不人鬼不鬼,已经丑陋不堪成了这副模样,她就不要再对他那么好了吧。
他累了,也不争了,这辈子,他认命了,所以,即便她抛下他,他也不会再怨她了。
梁晚心疼得恨不能剜出来才好受,她头埋在他滚烫的脖颈,眼泪将他颈窝浸得湿黏,“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,承儿,乖孩子不说这样的话。
我们现下不过是瘦了些,一样好看得不得了。
承儿哪里我都喜欢,我不骗你,真的,我从不骗你。”
夜深,房外寒风呼啸着刮过,将窗纸打得啪啪作响。
江承被病痛熬得神智昏聩,再说不出半个字,喉间只有轻得要听不见痛哼,后来,连这偶尔的呜咽都不见,他被梁晚抱在怀里,失去意识,四肢不时轻轻抽搐,气息弱得可怜,像具滚烫的尸体。
梁晚发了狠地咬着他凸起来的锁骨,哭得红肿的眼里决绝得可怕,声音仍然轻柔:“我爱你,江承,你不晓得我有多爱你,所以撑过去好不好,我求你……求求你……”
房里的蜡烛啪的爆开一个烛花,火苗摇摇晃晃将灭未灭,这点光亮在漆黑的冬夜里头微不足道。
江承这一夜,到底挺过来了。
☆、十那场重病以后,梁晚再不敢留江承独自待在家里,倘若要出去采买置办什么,她与阿福,必定要有一个留下照顾江承。
江承不爱让他们看婴孩似的看顾,可对上梁晚小兔子似的眼睛以后,还是不得不退步服了软。
往常有事都要阿福出去,她留下陪江承,然而将要开春,三人需要的物什也多起来,阿福终究不方便。
梁晚还是不得不走一趟,出门前,她抱着江承亲了好几下,恼得江承一面咳一面推她,嘴里还不情不愿道:“成何体统………”
身子倒不多么抗拒,让梁晚打趣了一通才松手。
他当时走得决绝,什么也不肯带,如今添置起来,便要仔仔细细都想好。
梁晚一想到他那时不愿意活的模样,心里就闷闷的发疼。
她紧赶慢赶天擦黑时才走到大门口,将东西都扔给阿福以后,急慌慌到火炉旁烤了手抖落一身寒气才跺了跺脚推开房门。
平日里这个时辰,江承早就歇了,未料到她甫一进门,就见着一个单薄的背影立在桌旁,身上只有件白色里衣,鞋袜也未穿,赤着的双足冻得青白,背对着她将瘦得有些锋利的肩胛骨咳得簌簌发抖。
“江承!”
她急得惊呼,正要上前把他拽到床上去,男人已回过身来。
她这才看清那人的面容,他长发散乱,几绺灰白的头发荡在额前,脸色在烛火下映得灰败没有活气,而嘴唇嫣红染着血,他眼眶深深凹陷下去,眼下有一圈儿青黑,死死盯着她的眼里血丝遍布,面容阴沉得可怕。
梁晚不由退后一步,那人却笑起来,沉沉地看着她问道:“晚儿,我这样子很可怕,是不是?”
她反应过来,连忙摇头,江承嘴角讽笑更弄,蓦地,他将手里攥着的小瓶子狠狠砸到她脚边,咳喘着道:“可你若死了……见到的场面必然比这恐怖百倍千倍!”
梁晚瞳仁儿倏地一缩,翠绿的小瓶碎掉,几颗乌黑的药丸从里头撒出来,滚到门边儿去。
她镇定地咬了咬牙,瞥了一眼那药就不再看,若无其事地上前握着男人冰凉的手道:“你怎么不知道批件厚衣服,要把身子冻坏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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