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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洛都没有我们的活路,我们越过了凶险的山岳,最后尽数死在了这儿。
」
「我侥幸拖着夫子的尸身逃去。
」他自己都觉得奇怪,明明已是病骨难支,却硬生生带着女儿与李六合躲开了金吾卫的长枪。
「我抱着夫子的尸身,背着小竹,不知道要去哪。
」张平安泪流满面,「我的妻子死去了,我把她匆匆葬在了路旁,现在,我的老师死去了,我的亲朋故友皆死去了,我又要把他们葬在哪?」
「春日的东风吹着我,因此,我点燃了一把火。
」
山南水北,东风本无法点燃这座猎山。
张平安到最后,也没想让猎山上的人给他的故友陪葬。
他想的不过是,大火烧过,敛下亲朋的骨灰,带他们离开这儿。
「但你没有想到,九巍山上,汤泉宫里,在此修行的道士,偷偷储藏了大量的白磷。
」池暮声音淡淡,接过他的话。
只要一点点火,烧到那偏僻隐蔽的库房中,就足以席卷这座猎山。
张平安带着女儿,凭藉自己那兽一般的直觉逃去,最后,也来到了这湖边。
他看到池暮燃起的一点烛火,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。
「庶民之怒罢了。
」张平安低头,对自己最后的挣扎做了评判。
谁能想到,建昭十九年这场足以改变王朝进程的大火,始于一个庶民瞻前顾后的愤怒。
命运似乎有冥冥之中的巧合。
宿文舟抛弃朝笙的母亲于霖州大火。
池暮从永安侯府的大火中苟活。
霖州城外青山镇,一个帐房先生为敛白骨而点的火,把宣朝的落幕烧开了巨大的口子。
一只蝴蝶在雨林中扇动翅膀,足以在海上掀起一场风暴。
漫漫的长夜中,张平安蜷缩在火旁,最终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。
朝笙披衣,走到了外面。
墨沉沉的夜色中,渐渐偃旗息鼓的山火仍不想罢休,冒出赤橙的火光。
朝笙回头望向那蜷缩如蓬草的张平安,生不出怪罪他的心思。
纵然她姓宿。
正因为她姓宿。
宿氏皇族,不得庇百姓,不得守山河,不过是,踩着天下万民的血肉高高在上罢了。
很多年前,霖州战火中,母亲死在她面前时,她就知道了。
池暮秉烛,站在她的身侧。
「山火到早晨应该就会熄灭,到时就能回家了。
」
烛火的映照下,朝笙极轻地点了点头。
这一日一夜,宛如梦中。
但有的人,注定回不了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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