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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澜安正色说有,她早已想好,便将三叔原先住的院子堂厅打通,改成一幢疏阔的议事厅,容纳几十人活动绰绰有余。
她对庭中人道:“大家都来听一听。”
崔膺从不开馆授徒,听他阔谈军机谋略的机会千载难逢。
眼前的除了本家兄弟,都是谢澜安筛选出来信得过的人——学艺在偷啊。
这些武人还罢了,庭中的读书人们仰瞻贤师,早已目放精光,心绪激荡,迫不及待。
谢澜安亲自引崔先生往里院走,行了几步,她回头,清冷的眸海不见玩色:“衰奴也来。”
胤奚正打算如往常一样默默回幽篁馆,愣了一霎,目光沉静下来,“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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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下还未开战,崔膺便先做出南北两朝主要军镇关隘的对峙沙盘。
他根据已知的两国国力、兵力多寡、山险水隘等等,与谢澜安做初步的议论。
交谈起来崔膺便发现,这位力邀他上京的谢娘子,非止金玉其表,她对两朝国情与战力的理解极为精深。
那细枝末节之处,大到北府的骑兵能凿开纵深多长的步军方阵,小到北朝马镫用料的比例几何,无一不涉,有理有节。
甚让崔膺怀疑,这女子曾身处战场,亲眼见过大军厮杀。
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。
世人皆知谢娘子从未出过金陵城。
崔膺的弟子韩火寓这些年追随老师习学兵法,经常复盘两朝旧年间的对战,尚不敢说了如指观,看谢澜安年纪轻,觉得她在纸上谈兵。
祖遂却肃色道:“我打过仗,水军步军都参加过,可以证明谢娘子并无夸张虚言之处。”
谢澜安提出个说法,请崔膺帮忙预测大司马过淮以后,攻拔每一座城寨的行进速度,越精确越好。
她说这话时,深黝的眼底隐雾藏岚,崔膺隐约觉出她醉翁之意不在酒。
细问缘故,谢澜安含糊其辞,没有解释太多。
半日下来,不止崔膺,连原来熟悉谢澜安的人也对她有些刮目相看。
连在荆州大营待过的谢丰年都纳罕,私底下询问大兄,阿姊何时修得了将帅之能?
胤奚认真地听着她说每一句话,视线没有一瞬离开过那张挥斥方遒、冷情利落的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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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连几日,甘棠苑隔壁的议事厅沙盘一座座建起,宗卷一卷卷搬来,从早到晚没有断过人声,一时比士林馆还热闹几分。
谢晏冬抱着花猫从外路过,看着里头人各司其职的景象,恍惚几许,对青崖说:“你看这里,像不像一个小兵部?”
而真正兵部里的官老爷们,正忙于收受底下官吏孝敬上来的冰敬,筹划着休沐时到哪座别业避暑。
反正北伐是大司马的事,出粮是户部的事,胜败是庾家的事,干他们何事?
谢澜安除了打理宗族事,尚要兼顾太后的差使与骁骑营,不能日日来议事厅。
一次朝会上,太后果然问起崔膺,想请他到宫内崇文馆讲学。
谢澜安搪塞了过去,说:“崔先生性情僻傲,不喜俗务,若逼得急了,只恐离京返回西山。”
太后亦无可奈何。
胤奚却日日在议事厅中,他插不上话,便为大家添茶递水,游走于每座沙盘间,默记战阵,细听议事。
开始的时候,大家除了多往那张绯昳倾绝的脸上看几眼,谁都没有过多留意他。
在座的皆是天之骄子,能留在这里靠的是真本事,而非一张脸。
不过很快有人发现,无论前一日弄得多乱的沙盘,翌日一大早都会恢复如新,连上面山势川谷的标识都丝毫不差。
这便不是单单手脚勤快便能做到的了,更需记性出众,心细如发。
奇怪的是,那名美貌男子从不邀功,任劳任怨地做着添冰递扇,查找卷籍之类的杂事,就好像……一团柔软的棉花,不露痕色地吸收着这炎热仲夏天的燥气与杂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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