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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（第2页）

根据这个案例，也根据其他证据，吴思先生得出一个结论，那就是：　历史上的中国官场实际上不是按照中央精神和红头文件来运作，而是靠一系列虽不成文却约定俗成、彼此心照不宣且行之有效的规矩来维持的。

这样一种规矩，吴思先生称之为&ldo;潜规则&rdo;；而在我看来，由此表现出来的腐败，就该叫做&ldo;非典型腐败&rdo;。

二、所谓陋规（1）

所谓&ldo;非典型腐败&rdo;，就是看起来不像是腐败，或不被认为是腐败的腐败。

上述由&ldo;潜规则&rdo;导致的腐败，就是不被认为是腐败的腐败。

你想吧，杨巡抚接到张藩台汇报以后的第一反应，不是&ldo;山西的腐败怎么如此严重&rdo;，而是&ldo;山西的吏风怎么如此荒谬&rdo;，可见这种腐败在杨巡抚的眼里，是不能算作腐败的。

相反，揭发这种腐败，才是荒唐。

一种腐败到了谁揭发谁可笑的地步，就不好算是&ldo;典型腐败&rdo;了。

因为明也好，清也好，或者别的什么朝代也好，并非什么腐败都不反。

比如科场舞弊泄露考题，或者贪赃枉法糙菅人命一类，就不会有人认为不该揭发，也不会有人胆敢隐瞒包庇，除非与自己有极大的干系。

但即便隐瞒包庇，也要担天大的风险，而且事发以后也很少有人同情，幸灾乐祸的倒大有人在。

这类腐败，就是&ldo;典型腐败&rdo;。

前面说的借款集资招待钦差一类则不同。

如果不是虞专员自己不守规矩，碰巧林县长又是一个并不好惹的jian猾老吏，这事就根本不会有人揭发。

而且揭发以后，大家还不以林县长的做法为然，可见大家都不把这事看作腐败。

不过，这种做法虽是成规，毕竟犯了王法，也加重了人民的负担，败坏了社会的风气，因此又不能说不是腐败，只是不够&ldo;典型&rdo;而已，所以叫&ldo;非典型腐败&rdo;。

非典型腐败的表现很多，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所谓&ldo;陋规&rdo;，也就是吴思所谓&ldo;潜规则&rdo;。

陋规也是老早就有随处可见的。

不但上级来了要招待，要请吃，要送礼，要送钱（正式的名称叫&ldo;程仪&rdo;，也就是&ldo;路费&rdo;的意思）；下级到上级衙门办事，也要送礼送钱。

送给地方政府的叫&ldo;使费&rdo;，送给中央部院的叫&ldo;部费&rdo;。

这里我们必须说清楚了，这些下级官员到上级部门去办的事，可都是公事。

给公家办事还要自己另外掏腰包，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？中央设立各部，地方设立各司，原本就是办公的。

这些&ldo;公务员&rdo;拿着国家的薪水不办事，要办还得另收费，天底下又哪有这样的道理？送路费就更没有道理。

上级官员离境时，地方上早就备好了车船，也不用交住宿费，要什么&ldo;程仪&rdo;？

但是地方官都想得通。

就说&ldo;部费&rdo;和&ldo;使费&rdo;，便交得不冤。

照理说，地方上到中央去办的是公事，甚至是对中央部门有利的事，比如是去交税，这就不该刁难，至少也该公事公办。

但谁都明白，在传统中国，&ldo;公办&rdo;往往等于&ldo;不办&rdo;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