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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太太在她一次次的尖叫中颓然倒地,水库飞溅的玻璃珠子沾到她的皮肤,她不敢动弹,而任凭小满哭喊着爬上自己的身体,缩在那个空荡荡的怀抱里瑟瑟发抖。
第二次谋杀,是小满八岁生日那天。
张太太锁好门,点燃了出租屋的桌布,这回她没有逃,她疲惫极了,弯腰趴在膝盖上,烟熏得她一直咳嗽,眼眶里冒水,嘴里也呕吐。
迷蒙间,她被拖住双脚,背上衣服被地上钉子撕了一道口子,她奋力睁开眼睛,那个小小的恶魔就站在逆光的地方,砰砰、砰砰地砸门。
张太太没有力气,脸贴着滚烫的地板,模糊想起小满在水库边,求自己别杀她的话。
她嘴角弯起,像在笑原来恶魔也怕死,精神病也有清醒的时候,紧接着她就没了意识,像是死掉了。
再醒来,母女俩在一家乡镇医院,她吊水,小满坐在外头晒太阳。
医院护士和她说,他们是被邻居救下来的,那大汉砸穿了门,一把捞起昏迷的她,肩上扛着孩子,不顾一切地冲出居民楼,才算是保住了两条命。
护士给她拔针,说得神乎其神:你不知道呀,你们家里门窗都关着,那人救你们的时候,你女儿一直在拿指甲抠门,看起来是想先把门挖开。
你昏了她都还撑着,你女儿真坚强。
张太太倒在床上,望着窗外光景,忽然发现如今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,春光带来了微弱的生机。
她无声流着眼泪,腐烂的口腔里都是那只红色水彩笔。
病愈后,她带小满上了山,走进一座深山古刹。
她不死了,小满也不能死,他们命中注定要背负悔恨活着。
“他们在这里停留了两年,小满的确没有再攻击其他人,但是她开始自残,”
向迩说,“她身上那些伤痕,不是张太太虐待她,是她拣来后山的尖树枝自己划的。”
张太太说完这些,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住持面前,她像犯了错的孩子,合着手掌说阿弥陀佛,阿弥陀佛。
住持不出声,她就换个方向,朝向迩跪拜,磕了两个头,又磕两个,她两颊爬满斑驳弯曲的泪痕,像望着向迩,又像望着他背后灰沉沉的天空,喃喃自语道:“不是小满要死——是我,是我想死。”
回忆到此,向迩伸直手指扶着茶杯,茶早冷了,两片泡软的茶叶摊着肚皮浮在水面,他想了想说:“她的话我不完全相信,如果细究,里面有很多漏洞,但我也不觉得她在撒谎。”
向境之问:“你是看到了小满身上的伤痕,和她对她妈妈的抗拒,认为她遭受了虐待?你认为这站得住脚吗?”
“这里很少有陌生来客,前殿后院又离得很远,僧人沙弥几乎不和香客有过密的交流,”
向迩分析道,“而且小满不像是戾气很重的人,她很内向很怕生,在那种情况下,我有理由怀疑,虐待她的是她妈妈。”
向境之点点头:“人总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。”
“你认为我做错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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