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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爱粼赤脚跪伏在地藏殿内,手捧长明灯,身子激越得瑟瑟而抖。
黑黢黢的一方堂屋,只有她头颅依托火烛而幽幽明亮。
在地藏面前,演绎的外壳被剥离,她终于显露出真实的状态与情思。
络腮胡将她和齐贝昂送到了吉兰丹州边界的佛寺内。
接应她们的竟是个蹒跚瘦小的老太太。
走起路来大红纱笼飘飘渺渺,色彩一撞,显得肤色黢黑。
老太叼着烟,戴六边形金丝墨镜,斜靠着一辆本土的棕绿色perodua(北大鹿),怀里揣着只翻肚皮的黑猫。
齐贝昂在寺门外无所事事地等着程爱粼。
一抬表已过40分钟,忙抬脚往里跨,想进去寻人。
“你让她静一静,”
老太嚅着牙,抻着脖颈,露出灼人眼的大金链,全身透着古怪的时尚,“顶圣眼升天,人心饿鬼腹,旁生膝盖离,地狱脚板出,她在许愿呢,许愿是最神圣的时刻,打断一个人的愿望,是要付大罪过的。”
地藏殿内。
程爱粼突然癫痫似的豁命磕头,“咚咚、咚咚、咚咚……”
闷重得如大鼓雷鸣,又快又烈。
她磕了18个后戛然而止,猝然抬头,瞠目瞪着地藏,额头浮出滚烫的鲑红,“我愿生于地狱,助他往生净土。”
晨钟暮鼓,洪钟在高院内开始叩动,程爱粼听得满面是泪。
婆娑世界,以音声作佛事;丛林法器,大钟第一。
她上车驶离寺院后,脑中依旧悲怆。
移下车窗远眺初生的曦阳,流云层叠涌动,红的,黄的,全是马雄飞的脸和那一团团喷向她的灼热的血。
“这个你放好。”
老太从胸口掏出一圆币递给她。
程爱粼怏怏地接过来端视,竟是枚古银币,约莫直径45mm。
吉兰丹州的银器是国内最好的手工艺品。
银币正面的雕琢凹凸有致,一巍峨象头带着繁复的王冠,象牙呲裂,象鼻扬起,那双黑豆一样的象眼静穆且威厉,王冠中央是个侧脸的长发骷髅,象鼻上卧着一只啼叫的知更鸟。
好诡异的图样。
老太推了推墨镜,“如果要处理尸体,就跟这家清洁公司打电话,电话接通后,你对着它侧吹一声,他们能辨识声响,会知道你是公司的客户,一具尸一个袋,你只要告诉他们袋子的数量就可以了。”
程爱粼一怔,回头看齐贝昂,齐贝昂也听懵了。
老太瞥一眼后视镜,嘎嘎笑起来,她一笑,黑猫就在程爱粼怀中翻腾,“后续的现场会有专业的家政人员处理,这公司成立了123年,在国际上声望很高,不用担心。”
车子沿着浮屠河,驶过吊桥,穿越tawan(王家渡口)。
河面金粼粼,白灿灿,灼得人眼泪汪汪,看久了跟看太阳无疑,程爱粼又流下热泪,一直淌到了森林保留区,光芒终于被深深浅浅的石绿、墨绿、孔雀绿、灰湖绿所吸纳,她的眼睛和心绪才归于平和。
齐贝昂忍不住赞扬这一望无垠的草林,要掏手机拍照。
一摸兜,才想起自己刚买的新机已贡献在六拜酒吧。
一路风雨,切换着不同的领路人。
程爱粼蜷缩在副驾,藻发飞腾,神色淡淡,额头的红肿没有消退,两眼湿淋淋,她时而抽烟,时而将下巴放在窗沿,时而流泪,时而神往地咧嘴笑,像个精神沉迷,心事重重的公路片女主角,有种文艺的风|骚。
丁加奴州,最后一个接她们归家的是海事执法局已退休的副局长,圆盘苍脸,大气凛然。
大马的海事执法局不属于任何武装部队,是由总理府亲自领导。
太阳已高升,副局盯着两人的肚子,一眼能看穿饥肠辘辘。
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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