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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馥则闹得厉害,接连几日,她都与云尘大吵,歇斯底里的声音传遍整个宅子。
临行前一夜,云馥病了,发了高热,躺在床榻上落泪。
阿竹去看望了她,正与她说着话时,云尘端了一碗甜汤进来。
褪去一身戎甲,云尘不过是一个母亲,她的身量也算不上高大,穿着朴素的衣袍往门口一站,她似乎与天下间的所有母亲并无区别。
阿竹冲她颔首,随后起身走了,反手将门带上时,她看见云尘蹲坐在床榻边,轻声细语地跟云馥说话。
不论她们吵得多么凶,云馥说了多么伤人的话,云尘还是会带上她喜欢吃的东西,来到她的床边慢声哄她入睡。
这好像也没什么特殊,是所有母亲都会做的事。
宋小河听到阿竹又叹了一声,沉沉的。
她感同身受,一下子心疼起她这个前世来,分明她自己也没体会过这样细腻的感情。
师父只会在她生病的时候,给她围上棉衣,将她拉到火盆旁边烤,说出了汗就能好,然后把她的脸熏烤得焦黄。
六月十四日,不辞春所有百姓聚于城尾。
那是蔚为壮观的场景,哭声几乎将宋小河给淹没,所有人背着行囊,哭红了脸,与选择留下的男人们道别。
苦苦哀求的声音直至现在仍旧不断,但决心留下的男人们十分坚定,有的叮嘱妻子照顾好孩子,有的叮嘱父母好好活着,总之这一场死别,让宋小河这个局外之人都受到了直击内心的震撼。
战争,给原本安宁祥和的百姓带来了灭顶之灾,让他们不得已舍弃故土,另寻生路。
阿竹站在人群中,她没有可以告别的亲人,所以从头到尾都是安静的。
云馥的高热还没好,脸颊殷红,整个人看起来很没有精神。
她却抓着云尘的手不放,来到阿竹面前时,她的眉眼间满是欣喜,笑得像个孩子,对她道:“阿竹,我娘说要跟我们一起走。”
阿竹看了身旁的云尘一眼,“将军若是能与我们一起,那自然再好不过了。”
云尘摸了摸云馥的脑袋,没有多说。
相见时难别亦难。
这一场分离如此的难舍,正是因为很多人心中清楚,此次一别,日后怕不会再见了。
城中必须留下人抵御敌军,若是敌军前来发现这是一座空城,很容易就能沿着山谷,寻找到逃亡的百姓,届时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。
但若是将士和城中的男人在此死守,哪怕此一战是死局,也会让敌军元气大伤,在此处修整许久,这才给逃走的人争了一条活路。
众人哭喊够了,在云尘强硬的命令下,开始启程翻山。
白刃交予前,视死若生者乃烈士也。
战争来临时,总有人要站出来扛起重任,担起大梁,哪怕明知是死,哪怕畏惧,也绝不后退。
阿竹走到半途,回头看了一眼。
山脚下的男人站成一排,沉默地目送着父母妻儿的远离,山上人的每一次回头,都会让他们掉一滴眼泪。
为牵挂,为死别。
宋小河心口闷得厉害,喘不过气地难受着。
接下来很长一段路程,队伍之中哭声都未平息。
云馥本就高热,又走了许久的路,身体已然有些支撑不住,云尘便背着她走,嘴上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,在一众哭声之中尤其明显。
走在身边的阿竹自然也能听见。
那是一段绵绵婉转的曲调,悠长而安宁,似将无数温柔的呢喃融入了曲子中,亦饱含爱意。
不知怎么的,面对着方才那悲壮的分离场面阿竹都没什么反应,此刻听到这柔和的小曲儿,却低头落泪了。
宋小河感觉到视线模糊,豆大的眼泪无声地落下,又很快被阿竹给擦去,连哭都是无声的。
走到后来,云尘见云馥睡着了,便唤来一个婢女,将云馥小心翼翼地换到了婢女的背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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