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似是卸了浑身力气般,唐缓突然跌坐在地上,浑身抖了一会儿后,她用缠了湿布条的手抓住了已经有些打结的头发,口中喃喃道:“会是谁呢?会是谁呢……”
难道是刚才撞见的那个女人?不对,地上的脚印是男人的,况且那女人是从八角亭方向拐出来的,应当不是她。
那么会是谁?
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,不死心地围着那白玉台左看看右看看,除却盒盖边缘一处略带油光的半个指印,再无其他发现。
失魂落魄地走出宝阁大门,在雨中踉跄几步后,唐缓再也迈不动步子。
她所有的希望都在此被掐的断裂开来,如今天大地大,她竟不知道下一步究竟应当朝着哪个方向迈出。
怔怔地感受着雨水从天上落下,落到她已经湿透的发丝里,落到她被撕扯的失了形状的衣衫里。
浑身最后一丝体温也在渐渐流逝,她甚至觉得,此时张开嘴,会从里面跑出一团白色的哈气来。
“呵……就这么死掉吗?既然这样,八岁和十岁又有什么不一样,唐缓啊唐缓,你为什么就吃了银丝寿客呢?”
她紧紧攥着拳头,用衣袖抹了把脸,眉目间突然染上了一丝愠怒,声音很轻却带了恨意:“你怎么就中了君子阵呢!
你怎么就救了那么个白眼狼呢!
你怎么就被卖到了瞿如宫呢!
你……怎么就生在这个世上了呢!”
她抬手想狠狠地扇她自己一巴掌,举起的手腕却在半空中被轻轻握住,她挣了两下也没挣开。
唐缓仰头望去,她的头顶不知何时撑开了一把伞,是上好的二十四骨紫竹柄。
身后那人放开了她的手,唐缓僵着脸转了身,最先入眼的是那人玄青色的衣袍,银丝勾勒的暗纹低调而繁复,即便在暗无月色的雨夜,依旧携了股不可侵犯的尊贵。
那人退后半步,稍稍与她拉开些距离,唐缓抬头看他,正对上一双有些意外的眼睛。
这是完全陌生的一张脸,明明是清贵俊朗的少年模样,骨子里却偏偏生出唯有岁久年深才得以沉淀而成的雍容风雅。
那人一手执着伞,另一只手取出一张纸,展开后递到唐缓面前,声音清越地问道:“可是你写了这张字条,约我此时此地见面?”
唐缓瞥了一眼那字条,上面的字虽然清秀,却与她的字迹大相径庭。
不知为何心中便来了气,她连“不是”
两个字都懒得说,只用手背狠狠将眼前那只好看的手挡开,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。
“阿缓,”
唐缓走了两步,却被拦了去路,身后那人不知如何再次站到她面前,将大半个伞身遮在她头顶,“认出了我,为何转身就走?”
认出来了,她当然认出来了。
虽然没见过他的脸,可是她记得他的身形,他的眼睛,他的手,而他甚至连衣袍的颜色都没有换。
不愿承认,她竟是真的有一点点想他。
这样的重逢实在令人意外,若是早几个时辰,唐缓定然会懊恼浑身的狼狈,可是此时,她只是沉默地低头,盯着脚上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鞋尖。
钟晹绥打量了她一番,不禁眉头轻皱,见她低头,便蹲下了身,问道:“你为何在这里?我不是让楚六带你先回悫州吗?”
唐缓面无表情的脸上费力扯出一个冷笑来,自嘲道:“带我?带着我的尸首吗?”
她突然抬头,直直地望进那双墨玉一般的眼眸中,话中的每一个字都似裹上了雨水的冷意,却又情不自禁地带出一丝悲伤来:“你是故意留下他杀人灭口吗?”
钟晹绥被这话问的一愣,有些哭笑不得道:“胡说什么。”
话落,看着唐缓脸上不能自已的悲伤,似是突然想到什么,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,他轻声对唐缓道:“你当知道,我不会。”
“知道?我知道什么,你又知道什么?他甚至连悫州的悫字都未曾提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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