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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商便嫁了。
聘雁送到吴家,新娘坐进小船。
清商远远看过一眼那聘雁,问娘,为什么是两只鹅?
娘替她整理裙裳,含泪笑道,鸿雁野鸟,不可生服,得之则死,若以鸿雁为挚,则是死物了。
所以这世间嫁娶,所用挚礼,都不过是鹅而已,从非天边鸿雁。
清商回头一望,见天蓝得欲流,天幕下是远山近庐,车马行人,来来往往总不休——往日只见船随秋水远渡,暗暗羡着外头的风景,一到亲临,却是铺天盖地的愁。
爹娘缩成小小的黑点,似堤岸上落的两点水渍。
便想,忽如雨绝云。
晋初没什么好诗,傅玄有些名气,可诗做得也一般,只有一句“垂泪适他乡,忽如雨绝云”
还算贴切,清商读过便也抛在脑后,此时再想起这句诗来,却慢吞吞地,觉出一点钝痛。
她嫌傅玄以俗笔写女子,可自己终究也成了个俗人,逃不开命。
暮色四合之际,国公府掌起灯来,上上下下红绸披挂,几步一盏纱灯,像是天河都落到了此间,照满堂姹紫嫣红。
清商由婆子扶着,过庭院,入厅堂。
隔着一片红,她不知这夫郎的模样,只瞧得见脚下一片磨得发亮的砖石,反射出灯火的光。
一双红缎绣靴踱到眼底来,手中红绸的另一头便被人接过去,牵着她,悠悠朝前走。
清商脚底下有些发颤,目光乱晃,却又什么也瞧不真切,只知四下里都是人,满满当当,热闹又陌生。
无一处不在向她彰显——这儿是国公府,不是姑苏城里种了许多风荷的老宅子,须万分小心。
可越这般想着,就越生乱子。
过门槛时,她晃了神,脚下一个趔趄,身子没了重心,眼看就要朝前摔去。
倘若在此处摔了,盖头飞起,给许多外人瞧见可怎生是好?
清商吓得六神无主,险些惊呼出声,却给一只手扶住。
那只手宽厚温热,袖口的纹样与她的嫁衣同式,又瞧得见分明的骨节,如玉琢磨。
“看路。”
他丢了红绸,牵起她的手,携她入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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