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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吱呀——”
绵长尖锐的声音从门缝里欢快地溜出,拖着一条韧细似藤枝的尾巴无根生长,游走脊椎、攀过肩膀,蜷着触角一样的末梢,轻轻搔动他的耳廓。
两扇漆黑大门前不久才上过油蜡,此时被霏霏密雨重新刷洗,雨水挂落在一弯弯圆润的弧底,使得镂空的紫藤和葡萄叶图案看上去新鲜欲滴。
门把手上张口怒吼的人脸铜像亦是精神焕发,此时正目光炯炯注视前方,显然不把这个只能从侧门进入的来客放在眼里。
他收回视线,转向不远处一个持伞而来的高大人影,
“祖父。”
老人年届古稀依旧维持着挺拔的身形,常年不变的黑色修身燕尾服,白色灯芯绒马甲和衬衣熨帖得一丝不苟,蝙蝠翼领结端正地系在喉口处的扣子上。
头发灰白光亮,单手稳稳撑一只鱼骨直柄黑伞,向上抬了几寸,露出一双浑浊沉静的眼。
“回来了。”
他一开口便无法再掩盖岁月侵蚀过的痕迹。
人的生命之泉一旦开始干涸,皮肤失去弹性、皱出一迭迭无用丑陋的纹理;头发迎来一个漫长无边的冬季,落满化不去的白雪,枝叶开始凋零;血液更像是流过淤积了几十年的河道,透过青紫色的干瘪经脉甚至能听到那不堪重负的哀鸣。
这些一旦穿上衣服,戴着帽子,想不看见也很容易。
但是声音是诚实的。
它不同于狡诈多变的心和油腔滑调的唇舌,它从喉咙里发出,与呼吸同生共死,与情绪息息相关。
多年不见,原来祖父已年迈至此。
他一手提起皮革行李箱,一手接过宽大的雨伞,始终保持着错开半步的距离,跟在他身后又一次地走进这座宅邸。
“吱呀——”
一声嘶啭,那些看不见的锈斑摩擦出叽叽刺耳的笑意。
门阖起,雨势渐急。
再回头,也只能看见一堵灰蒙蒙,没有实体也没有边际的墙。
******
“这是我的孙子。
不知您还记否?”
书桌前的老人穿墨色交迭领的传统长衫,锐利的眼神透过两只圆圆镜片直摄人心。
他扶了扶镜架,目光在他身上巡视一周,迟迟吝啬出一个笑容,
“这松柏一样的姿态,真像是看到了你年轻时候的模样啊,森。”
森管家连忙低下头,坠在嘴边的一层松弛的肉几不可见地颤了颤。
“您谬赞了。”
老人擦亮火柴,两指掂着金铜色的长柄,把火漆勺置于蜡台上慢慢摇晃,待到蜡粒融化,勺口在信封背面浇泄出一滩浓稠的红,他拿起一旁的黑石手柄印章按下一枚精美清晰的藤纹漆印,把尚存余温的信拿在手中扇了扇,语气温和地问道,
“是从巴特勒学院毕业的么?”
“是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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