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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身后宫娥臣工环聚,高大的火树银花灯台也被搬了上来,将宴席照亮,玉盘鱼脍宫妆美女,样样都在眼前真实地闪过。
亦渠自如地绕过首尾相接摆放、承托餐碟酒水的小几,从欢声笑语中显露出一身阴沉的紫袍,来到皇帝身边。
文鳞背着手,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珠串。
他知道她在身后,也明白她有事想说。
但他过了半晌才回头,脸上是恍然刚醒的神色:“亦卿来了。”
亦渠躬身施礼:“是。”
“哦,如果是问放人的事,朕已经全部安排妥善。”
他略低眉,表情委屈,“除此之外,亦卿没有别的想说的了?”
亦渠还是拱手,无一丝瑕疵的笑容在宽袖更显疏远:“微臣的吉祥话等烟火放了之后和其他大人一道说,省得陛下一句一句听得烦。”
文鳞笑:“你……”
他话音未落,忽然火信呼啸着蹿升至天顶,在穹窿上四散流溢出绚丽的花火。
他的句尾被吞没在盛大的欢喜中。
亦渠用袖沿挡了挡强光,模糊的视线中,她见到皇帝一向对她仰赖热切的目光倏忽变得冰冷。
不知是不是错觉。
在震耳的烟火声中,她反倒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颤动,连带她的喉咙也开始震痒,仿佛是预感到有什么不详之事即将发生。
就在燃放的间隙里,她捕捉到一种不同于市廛欢声的声响:是观中的振钟声。
像是鲸音忽然在耳边嗡响,响得她心口悸颤。
她不由得前趋一步,不顾被灯光闪痛双眼,奋力辨认钟声的来向和次数。
钟声来自城南。
鸣钟不止,尾音却逐渐消散在烟火中。
她惊骇中死死握住阑干,勉强撑住身体。
那是为皇室中人鸣丧的钟声。
在场中人,大概只有她紧紧聆听着那冰冷的鲸音,灯火之下,仍然是推杯换盏,太平之世。
她从阑干前回过头,被强光刺激,下意识漫溢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。
文鳞对上她双眼,不由伸手抹去她的泪水。
他的口型似是在问她为什么要哭。
但她耳中嗡鸣,眼前也有光斑闪烁。
世界在摇摇欲坠。
她轻微摇头,准备告退。
他依恋地握住她的手腕,抬颌在她耳边清晰地说道:
“你说过要长长久久地陪着我。
不可反悔。”
他顺遂地放开她。
亦渠木然地步下翼楼。
被晚风吹去心口的热气,她才清醒过来,从守卫处要了一匹马,奔出了宫城。
她上了马才觉出了满身的冷汗,双手冷得如用冰水浸过。
她便将缰绳用力地收绕几道在手中,叱马奔驰。
她贴在马背上模糊地记起:长公主文氏曾经纵马腾跃过夕阳下的枯黄草甸。
她身上的血染红袍,还有她的红鬃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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