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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时间,严争鸣的手紧得发颤,好像噩梦初醒,又仿佛是劫后余生。
世上再没有什么,能像这脏兮兮的血肉之躯一样,给他这样大的慰藉了。
他心里忽然涌起千言万语,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,像是模模糊糊地抓到了什么,同时又不由得茫然,未及理顺,雷声轰鸣已过,程潜这煞风景的东西揉着后脑勺推开了他,对严争鸣已经恢复的听觉宣布道:&ldo;我还没宰了那姓周的呢,回头再跟你说。
&rdo;严争鸣:&ldo;……&rdo;虽然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要说什么,但是被一下噎回去的感觉还真是挺销魂的。
周涵正本来就被聚灵玉压抑,又接连受伤,最后以身引天雷,经脉近乎全毁,就算程潜方才脱力时聚灵玉效用已过,他也瘫在地上爬不起来了。
他满口的鲜血,吊起三白眼,死死地盯着向他走过来的程潜,喉咙里竟只能发出&ldo;嗬嗬&rdo;的声音,几次三番企图爬起来,又重新摔回地上,筋骨分明的手指死死地扒在泥土中,留下数道血印,看起来分外可怖。
可惜程潜铁石心肠,面对这人,既不会心软也不会害怕,他径直走了过去,打算一剑结果了周涵正。
然而就在这时,周涵正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个恶鬼一样的笑容,袍袖中有什么&ldo;呜&rdo;地一声响,程潜眉头一皱,惊觉不对,下一刻,他身后传来了凌厉的风声。
程潜明知要躲,却因方才用力过猛,此时已经力不从心‐‐他后心一阵剧痛,有一只手从他后背捅到了前心,自胸口处洞穿而出。
有时候,某一转瞬会变得特别漫长,长得像是过不完一样。
人活一辈子,可能总要经历几次这样特殊的漫长,比方说死到临头的时候。
程潜的霜刃本能地剑锋向后,飞到了半空,直到他扭头看见身后人的脸‐‐韩渊。
韩渊突然跑到他身后有很多理由,或许是想看热闹,或许是想踹那周涵正一脚,逞几句口舌过过嘴瘾……没有人会防备他。
此时,他的四师弟眼中是与青龙岛上那些散修们如出一辙的血红,熟悉的脸上被黑气笼罩,五官都扭曲了,他似乎将全身的真元全都集中在了这一只手上,用力太过,指骨已折,他却不知道疼。
岛上那些中了画魂的散修也一样‐‐别说是疼,他们连死都不知道。
程潜满脸错愕地盯着韩渊,感觉真元与生命力全都顺着胸口的破洞往外涌,连带着漏出去的还有他满心的喜怒,堵也不住,挣扎也不住,再怎样难以置信也不住。
韩渊毫无知觉地回视着他,而后猛地将手从程潜胸口里抽出,一手血肉溅在脸上,他木然地看着程潜倒在自己脚下。
程潜一直紧紧地盯着他,四肢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,脸上那点血色似乎都往眼圈处聚拢而去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过去十几年,有生以来一切背负不动的苦痛与怒放般的欢喜,此时都成了褪色的琐碎,落入了&ldo;命该如此&rdo;的一捧荒唐里。
终于,本已经架在韩渊脖子上的霜刃剑剧烈地颤动了一下,凡铁似的掉在了地上,只划破了韩渊一层浅浅的油皮。
这变故如兔起鹘落,所有人都懵了,直到水坑率先一嗓子哭出来,严争鸣才如梦方醒,他保持着方才半跪在地上的动作,四肢却好似灌铅,整个人僵成了一块石头,连站也站不起来。
一向兔子胆的李筠却一时脑热,将岛上那些散修的可怖状都忘了个干净,竟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,一把推开了韩渊。
韩渊被他推得往后一错摔了个跟头,他却也不知道爬起来,目光空洞地往那一歪,要不是胸口还起伏,他简直好像一具新鲜尸体。
&ldo;小潜,小潜……&rdo;李筠的视线都被眼泪糊住了,无措地跪在程潜身边,一只手漫无目的地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,似乎是还抱着一丝侥幸,企图翻出什么能救命的东西。
程潜侧躺在地上,像一条干涸垂死的鱼,可能是因为听见了李筠的声音,他已经微微涣散的瞳孔突然如回光返照一般重新有了一点神采,随即,霜刃剑诈尸似的腾空而起,擦着李筠身边而过,险些将李筠脸上的泪水也冻成冰,径直没入了身后周涵正的天灵盖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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