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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部三镇风云60知音客（第2页）

&esp;&esp;那日，夏夜里微风吹拂，方子初听到了岚先生一次难得的演讲，那天是日月社创立两周年。

刘丛野和鞠民芳主办了这次欢庆会，岚先生也久违地在大家面前说上那么多话，她说起话来总是利落的：

&esp;&esp;“日月两个字，贴紧了写就是明天的明。

人看不到明天，是活不下去的。

所以我们活着的每一天，都是为了明天。

往小了说，一个人在生物上的存活，就是为了能吃上口饭，有地方住，有衣穿，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。

往大了说，一个国家，一个民族的存活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见到第二日的太阳。”

&esp;&esp;“希望，对一个国，一个家，一个民族来说，无比重要。

而你们在座的所有人，都是这构成希望的分母，无论是男人，还是女子。

只有动用所有人的力量，去做个人擅长之事，一个国家才能真正做到富强。”

&esp;&esp;坐在轮椅上的她是孱弱的，可她倒映在地上的影子确实高大的，峻伟的。

她说话时，嗓音不厚重，甚至温柔，可总让人觉得像是剑锋一样犀利，掷地有声。

&esp;&esp;方子初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，她如此富有学识，连吕沅昌都解答困难的力学题，到岚先生那里，像拎出一条线似的，瞬间变得清晰。

她也能同他们深入地谈论诗歌和史书，对报纸上的政见提出一针见血的见解。

&esp;&esp;她又是轻盈的、灵动的，有时坐在黄昏的花架下，独自欣赏着哪怕一瓣花的凋零。

有时她坐在梅子山的万竿烟雨亭里吹箫，箫声深邃而廖远，仿佛把整座山的生命都包容了。

&esp;&esp;那时，方子初就靠在万竿烟雨亭后的树木上，叶子沉重地掉下来了，摔在她脸上，可她浑然不觉。

&esp;&esp;她听得入迷，像是睡着了，灵魂在另一个世界小憩。

她从没有听过这样的乐声，如此打动灵魂，整个身体都在和箫声共颤，一瞬间仿佛忘记了人世间的所有烦俗。

&esp;&esp;方子初思及此，还是决定动身。

今日难得肖凉不在。

&esp;&esp;她背好挎包，走至门口，看见四个卫兵正在毒日底下站着，姿势很标准。

&esp;&esp;方子初没有理他们，只身往外走去。

&esp;&esp;“小姐、小姐！”

其中一个卫兵忙叫住她，跟上来，“这大热天的，您要买什么，吩咐小的们。”

&esp;&esp;“我什么也不买。”

方子初斩钉截铁地说，“我买自由！”

&esp;&esp;卫兵无奈得脑门子上直流汗，“求求大小姐……姑奶奶！

您家可怜可怜小的们，要是被旅长怪罪下来……”

&esp;&esp;方子初手拽着挎包的带子，回头说：“我去哪里，关你们何事，关他何事。

他若怪罪，自有我帮你们兜着。”

说完回身自顾自大步走着。

&esp;&esp;她一路走，一路观察后面，也能感觉得到，不像以往那样有人跟着了。

心下有点儿奇怪，但因知自己终于自由，兴致也高昂起来，什么疑虑早抛在了脑后。

&esp;&esp;在文昌街照旧买了碗冰镇梅子汤，喝得全身毛孔都爽快起来，刚一回身，就撞上了一个挑夫。

这挑夫是卖凉面的，一筐担碱水面，一筐担芝麻酱，是汉阳大街小巷上最不起眼的那种小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