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桑北延端坐榻上闭目调息,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。
目光落在榻边那张写着歪七扭八东楚文字的纸上时,金色异瞳涌起一丝无奈。
长久未动笔写字,再加之不习惯用碳笔,这笔迹属实难以入眼,望着书案上整齐摆放的文房四宝,一时竟有些技痒。
他起身走到书案前,动作熟练,自有章法地铺纸、研磨,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披着一件素色长衫,领口处隐隐能见到胸前缠绕的厚重绷带,他的手大而粗糙,上面还生着层老茧,但他的动作却极其优雅有序,似是带着与生俱来的儒雅秀逸。
提笔落墨间,藏锋端庄,如山岳稳立,掠笔飞毫,似凛冽劲风,落笔云烟若水。
他唇角轻提,即便历经这许多年,笔力却不曾退步……她若是看见这字,应该也会感到慰藉吧。
一阵杂乱之声传来,是热爱拆家的某崽又在到处搞破坏,它钻进屏风后,把江幼近日穿过还来不及处理的易容所用之物都翻了出来。
桑北延一眼瞄过去,忍不住眉头轻跳——
那些衣物里不仅有破烂的麻布短衫,绸缎男衫,甚至还有华丽暴露的青楼女子衣裙……各式各样,丰富至极。
这女人还真是花样百出,也不知都在忙些什么。
桑北延望着屏风后空空如也的墙角,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。
他曾打探江幼此人,商户家的幺庶女,名不见经传的碌碌之辈,从未听说过有什么过人之处。
不过——
且不论她所言所行,便是那身本事,哪里像是从区区后宅闺阁走出来的泛泛之辈。
无论初遇那晚她手持烈焰顷刻间剿灭一众杀手,或是忏罪殿救他时的行事手段……桑北延摸着身上已愈合的处处伤口,心下明镜一般:这一身的伤且不论深浅长短,便是所中之毒也不下十种,本应至少休养几个月才能康复的,而如今竟已愈合了多半。
她到底何方神圣。
窗外阳光普照,一片温暖明媚之色,门窗紧闭的屋内却只能通过窗棂射进几束模糊不清的光。
桑北延高大笔挺地立于书案前,金色眸子中涌动着自嘲。
一个罪无可恕的恶人又有什么资格探究她的一切呢?
他已在佛前立誓,再不问世事,这一生只为赎罪忏悔。
与她不过是因缘际会,素昧平生,待偿了她的恩情便重归陌路,不必有太多牵扯……又何须知晓这许多。
春末夏初微风习习,带着暖意拂动树枝灌木簌簌作响,虫鸣鸟叫不绝于耳,一派欣欣向荣。
从郭府赴宴归来,江幼行至琼院门口却住了脚,抬眸望向门窗依旧紧闭的卧房,心里清楚桑北延已经离开。
他何时离开,因何不告而别,这些她并不在乎。
人生若寄,憔悴有时,重活一世她只想从心所欲,避开诸多廉纤缠绕,丝来线去。
不过她倒是有兴趣了解一下,桑先生打算如何还这救命的恩情?
历经二十余日的仔细相看和旁敲侧击,陈氏心中完美儿媳妇的人选也确定得八九不离十了。
在她看来,偌大的景阳城官场,只有三位官眷贵女有福气嫁进泼天富贵的江家。
张知州虽然官职不高,家世一般,不过嫡长女的面相绝佳,天庭饱满地阁方圆,鼻头又有肉,一看就是个旺夫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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