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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是九下大钟,随后各个寺庙道观里也跟着敲起了钟。
醉风楼的掌柜愣了愣,跟家人伙计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,忽然从饭桌上站了起来,匆匆走到门口把红灯笼摘了下来。
京城中无数警醒的人都做了同样的事情。
谢暄站在门口看着远处的灯光一盏一盏地熄灭,热闹的京城没多久就只剩了寂静的风雪声。
谢桓在屋里闷咳了两声,问道:“阿暄,出什么事了?”
谢暄回道:“皇宫那边敲了丧钟,一共九下,应该是圣人驾崩了。”
谢桓伸出手去烤火,说:“果然是上面那位不行了,这些时日大小世家遭的罪不少,有眼力见的都明哲保身主动放权了,世家中异样的声音也不少,只是这人一死,也便什么都烟消云散了。”
谢桓一生宦海沉浮,虽说还是一身不值钱的文人风骨,却也是什么事都看得通透了。
这段时日父子两人朝夕相处,谢暄又向来聪慧,耳濡目染之下,对于以前从未关心过的朝中局势也差不多了解清楚了。
谢暄明白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,早先那点年少的气性,早就消磨的一干二净了。
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楚霁了,只是偶尔骨头发疼的时候,脑中才会晃过那个雪夜。
由于国丧,这个新年整个俞国都没有过。
十日后小太子楚逸登基,先帝封安王楚霁为摄政王,助新帝监国。
谢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,忽然明白了楚宁的用意。
楚谢两家纠缠太深,总得有一方狠一些才能彻底断掉,往后削除世家,也用不着念什么旧情。
谢桓忽然来了说话的兴致:“阿暄,我记得第一次在国子监见到摄政王的时候,他折腰一拜,风骨天成。
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这是个可塑之才,只是他要藏锋,我也没有办法。
现在他独掌大权,倒是可以一展身手了。”
谢暄垂着眼睛听着,不置可否地“嗯”
了一声,谢桓仔细观察着小儿子的表情,终于放了心,叹息了一句:“阿暄,你看着,皇家的人都是没有心的。”
谢桓熬过了冬天,身子一天天地好起来,眼看着就要熬过这一场大病了。
这一日春光正好,老爷子坐在中庭喝茶,忽然看见谢亦陵脚步匆匆地往外走,就随口问了一句去哪里。
谢亦陵恭恭敬敬地向祖父行了礼,如实回答道:“祖父,孙儿得皇上征召,要去宫中陪读。”
谢桓看见孙儿脸上再真切不过的温和笑意,心中忽然“咯噔”
一下,随即便是一阵恍然大悟的悲凉漫上来。
再怎么费尽心机,缘分没断也是断不了的。
谢桓原本见好的身子很快又衰败下去,最后终于在三月万物复苏的时节悄然与世长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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