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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族长啊,他们都想搬到外面去,你不一直说故土难离,要我们守住祖辈传下来的土地吗?现在寨子分歧这么大,到底咋整啊?”
“也不知道领导的话能不能信,这要是搬到外面去了,秦家垭寨子就没了啊,您可是我们的族长,寨子没了,我们到哪里去敲寨钟,给您老人家磕头请安啊。”
“反正我们全家都听族长安排,才不要一窝蜂听他们扯,族长说搬我们就搬,族长要是不走,我们也都不走。”
……
秦本纲看着一双双满含期待的眼睛,长叹了一声。
他这几天都关在屋子里,谁也不见。
那天连耀东和柳如盐来找他谈过后,他也一直在思考他们说的可持续发展问题。
他祖辈们从湖省迁到云州,历经千辛万苦走到这里建了寨子。
不到百年时间,秦家垭寨子落下百户人家,其中艰难可想而知。
可事实也摆在眼前啊,寨子南北发展不平衡,导致同姓同宗之间观念差距越来越大,他现在靠着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威信可以暂时维持两边的平衡。
但哪一天他要是不在了,寨子分裂是迟早的事。
故土当真难离?在观念转变前面,他也慢慢看出来了,故土难离就是自我麻痹的空话,秦楠那小子经常在他耳边吹风,‘树挪死人挪活’,他们百户山民和两条河又能斗到什么时候?
他的大儿子也是折在了脚下流过的河里,孙子若不是连副市长搭救,也没了。
秦楠和两个年轻人摆的这道,他又怎么看不明白?
过路子闹的这出也好,领导们拿出十足的诚意来,既然移民这件事已搭在箭上不得不发,他就安安分分做个支持政府工作的好老百姓,搬就搬吧……
秦本纲满目沧桑,眼眸扫过寨子里里外外说:“俺老汉也不是什么霸道的人,既然领导们带了文件来,给咱们都打过包票,那移就移吧,移到山外面也好,寨子没了就没了吧,只要人还在,我们到哪里都能活出来。”
“可惜了我们刚栽下去的秧苗,刚孵出来的鸡崽子,刚抱回来的小猪崽子了,唉……”
不少山民都被秦本纲的一番话说哭了,几个妇女哭的抽抽噎噎,连带怀里的孩子跟着哇哇哇大哭。
“族长,我们真的这么走了啊,我好舍不得,呜呜呜呜呜。”
“我家新添了家具,还没使上几天,舍不得啊。”
“猪崽子马上要添青饲料了,俺家地里还有好几亩苜蓿草,这可怎么办啊。”
“还有孩子上学的事……”
连耀东示意大家稍安勿躁,笑着说:“乡亲们的担心我非常理解,你们的顾虑我都感受的到,你们放一百个心,移民问题事关政府执政能力,事关地方稳定发展大局,移民前前后后会遇到的问题,政府都替你们考虑到了,到时候会出一套完整的移民方案出来,各级干部们会按照具体的方案执行和指导移民工作,你们的猪牛羊,你们地里的庄稼,你们的家私等等等等,全部都会考虑到,你们到时候只要带上家人们,松松快快移到安置点就可以了。
不会为难你们,更不会让你们操心,政府都会替你们解决好的。”
连耀东这番话说完,走下台子紧紧地握住秦本纲的手说:“秦大哥,你是寨子的主心骨,可一定要带领好大家,领会到政府的良苦用心啊。
寨子的未来发展大计全部撂在你肩膀了,责任重大,责任重大啊。”
秦本纲叫过来秦楠,向连耀东说:“我老了,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喽,这是俺大兄弟的娃,人忠厚,脑子灵光,这移民的大事啊,我也分担给他点,你还有那两个娃娃和他能说到一起,你们啊可要说到做到,别让我们寨子上下失望啊。”
连耀东将余年和许俊徽还有白教授、柳如盐都叫来,几个人的手掌重叠在一起,“老族长你就放心吧,众人拾柴火焰高,移民这件大事,只要咱们心齐,一定会办的漂漂亮亮,让你们都满意。”
秦本纲激动地握住叠在一起的手道:“好,好,那我就等着,等着你带我们到外面过好日子!”
余年情绪也被感染,水利队和县里的干部跑了无数趟没谈成的事终于谈下来了。
她想起严永彰那本书里提到的几句话,‘那天下着大雨,我们去了十个人,从寨子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放了狗,同去的李工裤子都被狗撕烂了。
’
二十年后的今天,白清野的水利队成了。
二十年的拉锯战,此刻有了漂亮的收尾。
当然,今天他们任何一位的裤腿都没被狗扯烂,被狗撵走的另有其人。
不远处,江岸枝一瘸一拐地往寨子大门口走,她一走三回头,生怕那条大黑狗跟过去扑她。
视线和余年碰触后,她瞬间缩回,惨兮兮佝偻着身子向前迈步,惶惶然如丧家之犬。
“余年,你给我等着啊。”
江岸枝五脏六腑发出恶龙般的低语,她绝对不会认输,“你又不是天降神迹,哪能次次都赢啊。
总有一天,要你也尝尝输的滋味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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