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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7年,盛夏,时值八月,南方天气是一如既往的闷热潮湿。
彼时沈斯亮刚从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毕业,正值留校读研或者归京工作的选择当口,他和他爹老沈起了分歧,于是老沈一个电话把人从南京急召到了自己当时正在考察的苏州。
那天苏州下了细细密密的小雨,空气很湿,沈钟岐的秘书打伞将沈斯亮接进来。
两人一路沿着疗养院侧门往里走,罗宏民与他熟稔道:“你也别气,他是真着急了,怕你自作主张递了申请表,要不不会直接让人给你从南京接回来。”
沈斯亮扯出个吊儿郎当的笑,急,可不是急吗,他从南京坐了两个多小时的火车,还是硬座!
罗宏民笑的更深,一副沉稳派头:“他有他自己的打算,你在学校里不知道,南京这几年形式不好,龙盘虎踞,斗的惨呐。”
沈斯亮淡淡的:“不就是萧普宋升了半格吗,还能翻上天?”
他那位最得意,最宝贝的小儿子,南京城里的活祖宗,还不是让自己和劳显他们收拾的规规矩矩?
听听,这话多狂。
“不止。”
罗宏民谨慎,声音也低了很多:“萧家野心大,别看现在升的快,早晚是要掉下来的,劳家彭家看不顺眼,肯定也要动手拉一把,你跟他们不一样,少蹚这趟浑水,以后要是真想念书,挂职在读也是一样的。”
沈斯亮没再说话,罗宏民是沈钟岐身边的老人儿了,他的意思很大一部分可以代表他。
两人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行至一处全玻璃的白色建筑前,罗宏民将他带到长廊里,收了伞。
“你先等等,里头有人汇报文件,等他们出来了再进去。”
沈斯亮一人儿站在长廊底下,兴味索然地望着眼前这一片景色。
沈钟岐住的这个地方,在著名景点金鸡湖的后身,专门接待国内外政要下榻的地方,跟北京的钓鱼台差不多,很有苏州园林特色,沈斯亮这回是第一次来江南,以前虽在南京,但那地方在南北交界,气候人情与这都不大一样,细细看去,倒还是这儿更有情调,更有景致。
这院子方圆几里不见什么人,山水庭阁,错落有致,声音潺潺,一大片垂柳被雨淋的停僮葱翠,碧潭中央,还有几只黑天鹅。
沈斯亮弯腰趴在长廊的栏杆上,盯着那几只黑天鹅看了一会儿,一转头,就看见了霍皙。
她坐在湖边的亭子里,,蜷着腿,正在捧着一本书看。
她很瘦,穿着白色上衣和浅色长裤,披散着头发,那本书放在膝盖上,最重要的是,她光着脚。
自古人云观女色,先察骨相,再品三分,一分颈,二分足,三分腰。
阅人,他沈斯亮本就是个中高手。
那一截玉颈,细腻纤长,匀净温柔。
那一双裸足,脚踝纤盈,莹润洁白。
沈斯亮忽然就来了兴致。
她看的那本书,是全英版的《百年孤独》。
在这儿,能看见个女孩已经是蛮稀奇,而且这女孩年纪不大,也就十七八,周身气质快要与这雨势融为一体,淡淡的,清冷的,又旁若无人。
这就很难让人猜出她的身份了。
她手边放了碟樱桃,上头拂着绿叶,个个红润饱满,她看书间隙会拿起一个,含到唇间,迟迟才咬下去。
大抵是察觉到那道一直落在这边的目光,在又一次翻页时霍皙终于抬起头,和沈斯亮对视。
他眼神平静,丝毫没有被发现的尴尬,甚至是带着隐含笑意的,霍皙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时刻。
沈斯亮站在长廊下,外头是无声细雨,他颀长挺拔,身姿像一棵树。
之前从南京来的匆忙,他还穿着军装,浅绿色的军衬,领口往下扣子解开两颗,喉结分明,锁骨撩人,袖口往上卷两圈,露出半截结实小臂,往下是深绿的军裤,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,明明是一身勾人气息,可撞上她的眼睛,又是不自知,那一脸无波无澜,神色不惊。
好像,他才是这里的主人,而她是误闯进来的那一个。
霍皙和他静静对视了几秒,然后再度低下头去看书,只留给他一个乌黑柔软的发顶。
沈斯亮呵笑,脑子一热,想冒雨去那亭子里和她说话,脚步一旋,还没迈出去,身后有人叫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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