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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第二十八章（第2页）

默默垂泪须臾，她拢过甄老爷和徐夫人的手颤道：“爹娘说的是什么话？爹不是神仙，怎能未卜先知，况您也差点被卷入险境，还因我家人之事，冒着被知府大人责罚的风险，延迟启程的时间，如今平安到家，实属难得。”

又望着徐夫人道：“娘这几日也为了我家人的安危，四处托人，吃不好睡不好，于我只有恩情，毫无亏欠，切莫一家人说两家话啊。”

甄老爷和徐夫人听她这样讲，心都酸成了一汪水，一个抚她的头，一个搂紧她，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。

“好孩子，渚洲如今混乱，消息有误也未可知，你相信爹，我一定不会放弃任何希望，尽一切所能多番确认，将你幺弟寻回来。”

“是啊，”

徐夫人抱着她道，“你是娘的宝贝，万事还有娘在，再伤心也要好好的。”

田宓一一应了，厅中的气氛极是悲戚，徐璟和就立在三人旁侧，红着双眼，抿唇一瞬不瞬的盯着她。

末了，田宓最先擦干脸，起身朝公婆行礼道：“爹路上劳累，和娘早些休息，我及笄之后便是大人了，别担心，我能撑住的。”

徐夫人还是不放心，提出这几晚搬去西院陪田宓，徐璟和将她劝了下来：“有我守着宓娘，爹娘顾好自个儿便是。”

甄老爷想着徐家讲究，才要给儿子儿媳走个婚仪，若是寻常人家的童养媳，到了十五直接与夫君圆房都是合理的，所以徐璟和守着田宓留宿西院并不违礼制，小声叮咛了儿子几句，便目送两人离开。

时值隆冬，徐璟和将自己的貂皮大氅披在田宓身上，提着灯笼领她回西院，一路上空着的那只手，一直在她腰后半寸处虚环着，生怕她伤心过度，走没两步就瘫软下去。

添喜来应门，瞧见少爷脸色极差，姑娘则面带泪痕，不敢多问，接过灯笼引着二人入室，还细心地端了两个炭盆进屋，以防他们走夜路着了寒。

徐璟和让她下去睡，等四下安静了，走到田宓身前道：“那个，你要是想哭便哭出来，多大声都可以，我在这里陪着你，总比你一个人偷偷抹泪强。”

田宓自椅子上抬起头，见他眼睛仍红着，神情难掩局促，真的很难把这个挺懂人事的徐少爷，和日后卖妻的渣男联系到一起。

轻轻摇了摇头，她说：“表哥也累了，回去安置了吧，我没事，想一个人静静。”

徐璟和哪里敢走，他曾经听人说过，大灾大难后，越是平静的人，越容易走极端，遂不由分说地道：“那我扶你躺下，等你睡着了我再走。”

田宓哭得头昏眼睛疼，没精神多说，由着他笨手笨脚地给自己盖上被子，而后站在床前不错眼珠地盯着她闭眼。

不是大哥，您这冤魂索命的架势，叫人怎么睡啊？

想了想，她复坐起：“表哥靠在床脚陪我吧，盖着点被子也暖和些。”

徐璟和随着她的目光，飞快地瞟了眼床的另一端，想起甄老爷方才跟他说“宓儿若是太过伤怀，你就抱着她哄一哄，但切记不可孟浪”

时，红痕从耳尖漫下两颧一路延至脖子根。

“不、不用了，床小，我怕挤着你，坐这儿就行。”

生怕自己反悔似的，他从箱笼上抽了条压脚被裹上，一屁股坐到八步床前的脚踏上，背向床内一动不动。

田宓见他这般再不好多言，躺下用掌心的温度捂着胀痛的双眼。

感觉身后过于安静的徐璟和悄悄转头，看到她的动作，鼻翼无声抽了抽，回正身子双拳握紧，凝着妆台上跳动的烛豆，陷入回忆。

那一年，甄老爷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宦海末流，时至县老爷新官上任，为显亲厚设宴款待地方官员及家眷。

甄老爷听了同僚的建议，说此人出身氏族，不可不给面子，便带着徐夫人和徐璟和去赴了宴。

出门前，聪慧的徐夫人刻意打扮素净，也再三嘱咐淘气的儿子不可玩闹出风头，但即使这样，她出众的容貌和气质，还是引起了县令的注意。

此后他多番明示暗示甄老爷舍妻逐利，在甄老爷言辞拒绝后，抓住一切机会打压他，后来甚至不请自来，闯入徐夫人的生辰宴，在花园中将她拦下言语撩拨。

“你那赘婿就是个乡野泥腿子，而老爷我堂兄舅父的连襟，可是王氏的旁支嫡出，跟着我做妾不比给甄子明做妻强得多？”

彼时，徐璟和正和一众孩子在园中捉迷藏，听到这话虽不甚懂，却知县令是在贬低自个儿的爹娘，不是个好货。

于是叫上徐璟宜几人，躲在暗处用弹弓将县令大人原本扁平的后脑勺，整成了美美哒圆颅。

那日随父母来徐府的孩童甚多，县令再是恼火，也不可能把每个孩子揪出来打一顿，况他败德在先，自知理亏，在园中吹胡子瞪眼发了通脾气，便抖着腮边的肥肉拂袖离去了。

事后徐璟和和他爹说了此事，怄得甄老爷怒笔疾书辞呈一封，冲去厨房抄了菜刀，就要杀将去县衙，最后被家丁和护院联手制服，抬回卧房关了起来。

幸亏几日之后那县令得了某马屁精送的小娇妾，一头扎进温柔乡，暂时忘了徐夫人，半年后又托他堂兄舅父的连襟，在帝都附近觅了个肥差，带上从西陵县纳的四房小妾欢欢喜喜去赴任，徐家才终于躲过一劫。

但十岁的徐璟和，自那开始便恶上大梁氏族，恨上大梁朝廷，明明天资聪颖，却再不肯好好读书。

“倚重门阀的大梁看似海晏河清，实则臭水一滩，百姓如浑潭中挣扎的鱼虾，何时才能盼得天降甘霖，涤去这一池污秽？”

双腕搭载膝上，徐璟和头靠着床沿，愤恨地闭上双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