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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归无期（第1页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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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城墙之上到皇宫里有一段不算近的距离，南陵的雪下了一路，吴奕和程迦沉默了一路，这样的沉默，好像从未存在过两人之间，这还是第一次。

吴奕脑海中又浮现出夏寒那张像是永远都不会妥协的脸来，他做那个决定几乎只用了一分钟，可是把那个决定告诉夏寒，吴奕花了整整一个月，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人。

程迦说的没有错，他一早就认定了，只要他开口，夏寒一定会答应，他不需要抛出圣旨的威严，只要是他的事，夏寒从来就不会让他失望。

吴奕突然想起了往事。

吴奕登基起始，朝堂上很多野心勃勃的大臣都有些私下里的异动，拉帮结派的行为数不清，似乎历代新皇登基，都会有一段很煎熬的时光，吴奕也不例外，虽然做足了能做的准备，还是有不少的意外发生。

吴奕刚登基那一年，安定了很久的西边倭寇和北边的蛮夷，像是约定好了一般，突然就举起了长矛来犯，南夏虽然兵强马壮，到底是安逸的日子过多了，先人们用武力打下的江山，如今却因为管理不当而军心涣散。

以前的将士们大多已经功成返乡了，在朝的武将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并不多，还能真正有心思上战场去冲锋陷阵的细想下来，竟只有夏瀛大将军一人。

虽然已经料想到了结局，但是当吴奕在高阶上问出谁愿意领兵出征，真的只有夏瀛站出来的时候，吴奕的双拳还是不自觉地握紧了。

江山稳固的时候，所有人都是朝廷的忠良之臣，嘴皮子上的功夫都了得，一个个恨不得为了南夏抛头颅洒热血，真的到了要出力的时候，一个个都像缩进龟壳里的乌龟。

夏瀛只有一个，西北两军压境，纵使夏瀛有通天的本事，也无法同时指挥两个战场，这不是当年，夏瀛不再是那个风华正茂的令人闻风丧胆的南夏大将军，他年纪大了，再也不会有当年的风采，他一个人，保不住整个南夏。

起初吴奕也想过自己亲自上阵，可是遭到了众多大臣的反对，吴奕也清楚，新国君亲自上阵，外患或许能平，内乱却只会越来复杂。

程迦主动请缨，吴奕的反对还没有出口，众臣们就在朝堂上大呼小叫了起来，说程迦若是离京，这南陵城的安危就难以保证，皇上的安危就没有办法得到保证。

吴奕冷笑了一声，一口一个为了皇上的安危，说得大义凛然，其实心里都是为了自己家和家眷着想，南夏谁人不知吴奕的武功深不可测，不然这些年，一个从小就被立为储君的人，怎么能在南夏安然无恙地活到真的坐上皇位？

不过吴奕也没有打算让程迦出去，他知道这次西和北突然的夹击是有预谋的，可能是其他三国的阴谋，就这样断然让御林军统领程迦远走，那南陵城的安危确实没办法保证，孰轻孰重吴奕清楚。

吴奕新上任，朝中信得过的人不多，而且多是文臣，夏瀛倒是还有两个儿子在军中，可是吴奕也明白，战场杀敌的事都是有今天没明天，性命都是别在裤腰带上的，夏瀛有这份置自己生死于度外的忠心已是难得。

可他子嗣不多，这两个儿子算是心头肉，吴弈不是狠心的人，自然不会再提这样的要求，一时间，朝堂中讨论无果，吴奕只觉得烦闷，遣散了众臣，退了朝。

吴奕还记得，他把这些事讲给夏寒听的时候，夏寒一脸震惊的样子，吴奕当时还打趣道，“阿寒，你是不是在心里笑我这个皇帝当得窝囊，人人都为了自己，没有人为这个国家。”

夏寒摇了摇头，她用一种极其认真的眼神看着吴奕，“我的阿一，是这天下最好的王。”

“阿一，让我去吧，你的江山，你的百姓，我跟你一起守护。”

吴奕当时觉得荒唐，他怎么会让他最爱的人去涉险？可夏寒的态度太坚决，为着这件事，吴奕对夏寒第一次红了脸发了脾气。

最后夏寒还是去了，只要她决定的事，没有什么能改变，吴奕也不行。

那一次，吴奕也是站在这高高的城墙上送别她，只是那一次，他的阿寒着男装戴着面具回过头看了他，跟他告别。

一个月后，夏寒带领的军队大捷，凯旋而归的时候，吴奕也是在这城墙之上迎接的她，他还记得夏寒的那个笑容，吴奕当天晚上睡了这一个月以来，唯一的一个好觉。

吴奕伸出手捻了一片雪花，指尖的凉意让他清醒过来。

从那以后，夏寒就再也没有脱下那身戎装，守护他的江山，夏寒真的做到了，五年来，吴奕无数次在这里送别夏寒，又无数次在这里迎接她回来，夏寒从不失约。

只是这一次，吴奕觉得前所未有的糟糕，他没有送过穿着大红嫁衣的夏寒，夏寒这次也没有回头，吴奕甚至都没有见过夏寒今日的样子，从那日夏寒答应和亲开始，她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吴奕眼前了，但是吴奕知道，他的阿寒一定特别好看。

夏寒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“那就请皇上记得自己的承诺，我夏寒向来不做赔本的买卖。”

夏寒背对着他，语气里有些俏皮，吴奕知道她是在故作轻松，她夏寒从来都不是要求别人知恩图报的人，那一刻，吴奕看着夏寒挺得笔直的背影，心里格外难受，他差一点就伸出手抱住了她。

可他最后只是在夏寒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之后，垂下了手，轻轻地说：“阿寒，你为什么这么善良？自己委屈还要安慰我，你总这样，让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彻底地做一个坏人。”

吴奕不知道这一次，夏寒什么时候才能回来，如果她真的回来了，他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承诺，他的凤冠永远会为她留着，他等她回来做这南夏的主母，等她的母仪天下。

那时候的吴奕并不知道，夏寒根本就不在乎后宫之主的这个位子，这样的承诺对夏寒来说，更像是施舍，骄傲如她，想要的只是陪在他身边，仅此而已。

吴奕也不知道为什么，他心里总是隐隐觉得，这一切不会有那么顺利，就像他隐约觉得，夏寒此去归无期一样。

我们都以为来日方长，殊不知命运的线本就错综复杂，你与我与他，我们之间就是一场生生不息的纠缠。